项羽的童年时代,楚国已日渐衰亡,而秦国日益强盛并逐步统治全国。家与国的苦难,带给项羽的是对秦国统治者的深深仇恨。他仿佛生来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推翻秦朝。在《项羽本纪》中,“苦秦”、“亡秦”等词反复出现,当宋义坐兵不救赵时,这位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军无见粮,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蔽。’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赵举而秦强,何蔽之承!”
对于当时整个时局形势,项羽的议论分析简要精辟,指明当时秦军实力强大,反秦军队内部急需相互团结统一阵营。凭借巨鹿一战,项羽以少胜多,这场胜利也使他一步一步走上反秦盟军首领位置。
公元前206年,项羽在鸿门一宴后,表面上已经取得了整个反秦盟军的领导权。当时人民对和平呼喊着,时代也希望统一,但是骨子里流着楚国贵族的血液的项羽,只是希望回到楚庄王当年问鼎中原,趾高气扬的时代,希望能再次像楚王那样得到“列国从长”的地位,并希望长期维持这种在分封割据中己为大的状态。他分封诸反秦将领,自立为西楚霸王,并远离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土地肥沃的关中要地,而以地远偏僻、物质相对匮乏的彭城为都城,只为一个“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
可以说在亡秦斗争中的项羽,目标准确而单一,符合整个时代乃至人民心声,但在推翻秦王朝后,他目光短浅,甚至在政治上妄图恢复到以前春秋战国互为攻伐的状态,这是一种历史的倒退。所谓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这是二十四岁的项羽。生活在以暴乱和勇决为名的吴中之地,项羽就以魁梧英武的外形给当地人以震撼力。在首次起兵中,项羽紧跟项梁其后,一声令下,拔剑斩守头,“府中皆慑伏,莫敢起”。
在整个攻秦战争中,项羽总是冲锋在前,一马当先,所向披靡,实际上在整个攻秦大军中,项羽领导的军队应付了来自秦朝的大部分兵力,包括巨鹿之战中的章邯部和关中的子婴部。至于在楚汉争雄中,项羽多次以少胜多击败过刘邦,他以无比的勇气和力量予一切阻挡者以摧枯拉朽的打击。他崇尚武力,在广武与汉军对决时,他对刘邦说道:“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
这些话除能看出项羽对武力的极端崇拜,对个人英雄主义的迷恋和对自身实力的高度自信,希望用个人武力支配天下外,更多的则是项羽个人性格的缺陷和对政治的无知。
从前面项羽的表现来看,他并非完全没有政治的图谋:他剿杀宋义,放逐义帝,不断对刘邦的势力加以限制将其控制在关中地方,并分封诸侯王让他们势力相互牵制。然而项羽的政治眼光在亡秦之后变得异常浅短和无力,他主张回到春秋战国纷争的时代,成就像楚庄王一样的霸业,于是他错过了多次消除竞争对手刘邦的机会,他反复贻误战机和统一全国的良机,在被刘邦等人苦苦逼出的楚汉之争中迷失步伐,像一个浑身有力却找不到地方使的巨人一样自我戕害,或者天真幼稚地对着满脑子主意和诡计的对手来一句——我们单挑吧。
宋代的黄震可谓一语中的,道出项羽失败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没有建立王朝的雄心壮志。“楚灭无英图,汉兴得成功。”项羽这种在军事实力上的过分强大导致的是武力视野膨胀,而政治图谋的短见化导致的是政治主张上的侏儒化,同时,武力视野的膨胀也不断对政治视野加以限制,使得后者更为狭窄乃至荫蔽。二者相互交错,加深着项羽的悲剧,让人同情、好笑或者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