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普来……您呢,从哪个城市来?您在路上很久了么?您单独一个人么?”
他看见那水手在微笑,那剃光的鼻烟色的面孔带着高兴和开朗的表情。
他们彼此走近,相互握手。西门重复说:“我在凌晨一点钟离开迪埃普。您呢?从哪个港口来?”
那人笑起来,回答的话西门听不懂。他虽然不懂,但他知道这种掺杂着土语的语言,他想这大概是在加来或敦刻尔克受雇的英国渔夫。
他一字一音地对他说,手指着天边。
“加来?郭刻尔克?”
那人努力重复着这两个地名——好像要努力抓住含义。最后,他脸上的表情明朗起来,他用头表示不是的。
然后,他转过身去,指着他走的方向上的一点说了两次:“黑斯廷斯……黑斯廷斯……”
西门颤栗起来。他并没有立即意识到这不平常的事实,虽然他有点感觉到而且有点惊讶。无可置疑,这水手指的黑斯廷斯这个城市是他的故乡或平时居住地。但此时他从何处来?
西门坚持问:“布洛涅?维默勒?”
“不是的……不是的,”水手重复说,“黑斯廷斯……英国……”
他的手坚持指着天边的同一点,顽固地重复说:“英国……英国……”
“什么!您说什么?”西门大声说。
他猛力地抓住那人的两肩。
“您说什么?在您身后是英国么?您是从英国来的么?不是的,对么?这不是真的吧?”
水手用脚踩地说:“是英国,”他重复着,指点着他踏过的土地,说那是通向英国的。
西门感到恼火。他拿出手表,用食指在表面上转了几转。
“您什么时候离开的?走了多少时间?”
“三小时。”英国人展开手指说。
“三小时……”西门低声说,“我们离英国海岸只有三小时……”
这一次,他不得不接受这一重大事实,确切事实。与此同时,他看到了他出错的原因。由于从索姆河口以后,法国海岸线便是垂直的,因此跟随着与法国海岸完全平行的线路,不可避免地会走到英国海岸,走到福克斯通,走到多佛尔或是到黑斯廷斯,如果方向稍为偏左的话。对这一点,西门没有意识到。由于三次证明法国是在他右边而不是在他后面,他怀着一种肯定法国在不远处的想法向前走,认为法国海岸不久就会从雾中出现。
但这是英国海岸!从雾里出现的是一个英国人!
多大的奇迹!他多么激动地拥抱着这个人,细看着他友好的面孔!他本能地感到几个小时来实现的事对现在和将来都具有不平常的影响。在这件事中,他与英国人的相遇是一种先兆。
那水手也感到了他们相遇的重要性。他严肃地安静地微笑,在沉默中点点头。他们两人面对着面,眼睛对着眼睛,他们怀着从未离开、一直共同奋斗、一起获得共同行动的报偿的人那种特别的柔情互相望着。
英国人在纸上写出他的名字:威廉·布朗。西门带着他天性容易显出的热情和激动对他说:“威廉·布朗,我们虽然不说同一种语言,您不懂我说的,我也不懂您说的,但我们比相爱的两兄弟联系得更密切。我们的拥抱具有我们不能想象的价值。您和我,我们两人代表着世界上两个最伟大、最高尚的国家,在我们身上这两个国家混合在一起。”
他哭了起来,英国人则含着泪微笑。他们长久地拥抱。
这一天中西门感到的情绪、过度的疲劳、强烈的感受,使他有点迷醉,从这迷醉中他吸取了一些没有想到的力量。
“来吧,”他拉着水手走并对他说,“来吧……给我指路。”
西门不愿在困难时靠威廉·布朗的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