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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医生来查病房,就解开绷带,自己看了一下伤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口子已经愈合,长出了淡红色的新肉。看这情形今天肯定要打发他走了。米尼塔四下一打量,人家有事的有事,睡觉的睡觉,谁也没注意他,他就以一个迅速的动作,把结好的伤口重又拉破。看到破口里又出了血,他赶紧用颤抖的手指把绷带重新包好,心里一阵欢喜,却又不胜心虚。他隔不了几分钟就要在毯子里偷偷把伤口揉上一阵,好再挤出点血来,就这样怀着焦急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医生的到来。大腿上绷带里觉得热乎乎、黏答答的,他就扭过头去对邻床的那个弟兄说:“我腿上在出血呢。这伤口怎么搞的,这样麻烦。”

    “可不是。”

    等到医生给他检查时,米尼塔就不作一声了。医生说:“你的伤口裂开啦。”

    “是吗,大夫。”

    军医查看了一下绷带,问道:“你没有碰过吧?”

    “没有呀,大夫。也不知怎么,忽然就出起血来了。”心想:糟糕,被他看出来了。“我其他倒也不觉得什么,今天总该可以归队了吧?”他作出一副央求的口气。

    “小伙子,还是再等一天吧。看这伤口裂开的样子,好像不大对头。”医生重又把伤口包了起来。“这回可千万别碰咯。”他说。

    “不碰,不碰,绝对不碰。”他看着医生又去检查别人,心里却凉了半截,暗暗合计:可不能再把伤口弄破了。

    他终日坐卧不宁,苦苦思索可还有什么妙法儿好赖在医院里。想一次,泄一次气:总觉得自己是非归队不可的了。他想起了面前还有做不完的工、打不完的仗,重来倒去,永无穷尽。在部队里我可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波兰克是靠不住的。他想起了布朗和史坦利,觉得他俩讨厌,想起了克洛夫特,又觉得此人可怕。他觉得他们全是一党。他想起了这场战争还得遥遥无期地打下去,打下了这个岛还有第二个岛、第三个岛……唉,这要命的仗一直打下去,几时出得了头呀。他打了会儿瞌睡,醒来反而心情更苦恼了。心里想:这种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只怪我运气不好,要不,弄上个够格的伤,这会儿说不定也就上了飞机回美国去了。米尼塔不觉想得入了神。记得有一次他在波兰克面前夸过口,说是自己要么不进医院,进了医院就再也不会回部队了。“只要让我进去,我就有门儿。”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总得想个法子吧。想入非非的主意,想一个否定一个。他考虑过可以把创口故意在刺刀尖上撞一下,也考虑过可以在回直属连时从卡车上摔下去。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想想自己有多可怜哪。他听见一张床上有个弟兄在低声哼哼,这一下他可来了气,心想:这家伙再不闭嘴,我看他非疯了不可。

    他朦朦胧胧只觉得一个主意在脑子里一闪,他兴奋得赶快一坐而起,战战兢兢,生怕转眼就会忘记。心里直喊:哎呀,妙计!妙计!可是一想这事做起来困难重重,他又胆战心惊了。自己也拿不准:我有这个胆量吗?他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细细回想:以前听人说过有些当兵的就由于这方面的原因而离开了部队,那叫什么名堂来着?他想起来了:对呀,叫“八条”病号。他还记得当初在教导排里就有那么一个神经质的瘦瘦的弟兄,在打靶场上打打靶忽然痛哭起来。这人当时就给送进了医院,过几个星期听说就被遣送回家了。哎呀,真妙极了——米尼塔暗暗想得来了劲。一时简直心花怒放,仿佛自己真已经退了伍一样。我又有哪点儿蠢啦,我就是有办法。神经错乱,对,就在这一点上做文章,神经错乱!我不是受了伤吗?按说受了伤嘛,就应该让人家退伍回家才是,可这军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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