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史上的十六、七世纪之际,既为奠下现代文明基础的时刻,也是战争时起、新旧势力消长、国家重组的时刻,而成风起云涌、变动频仍的年代,历史的记载更是一页惊心动魄的篇章。
欧洲在地理发现、印刷术传播、民族国家兴起、西方基督教世界宗教统一的破坏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下,经济、政治和文化生活都发生变化,时代陷入动乱中,战火随处可见,人们在期待下一轮太平盛世到来的祷告声中度日;在亚洲,尽管变局与动乱形成的原因和形式与欧洲不同,而本质一致,人们活在等待“由剥而复”的契机中的情形更是一致的。
居亚洲中心的中国刻处明朝末年,于一五七三年以十岁冲龄即位的万历皇帝在位长达四十八年,却有三十来年的时间不上朝,不见大臣,不阅奏疏,不关心民生疾苦;这样的领导国家的方式,使他成为历史上的一个败坏的记录,也使得明朝国势如江河之势般的快速步向衰乱。
昔日由张居正主政期间所达到的富强的情况不再,四海升平的情况也不再;宁夏的吧吧、西南的杨应龙都以叛变而起兵灾,援助朝鲜抵御日本的大规模战争耗去许多财力和人力,辽东的女真兴起以后,边境连年不宁,战祸频生;国中内部更因为战争而加重赋税,国君怠政而内政不修、吏治不清,于是民生凋敝,盗贼纷起;朝廷中大臣互斗,东林运动兴起后更且衍成激烈的政争,终至成为国家元气的大斲伤。
而皇宫中的败坏情形更比朝廷、民间、边疆严重,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帝都是精神畸形的人,所作所为不仅荒唐,甚且是荒谬。
万历以“不上朝”为一生的特点,又贪财好货,派出矿税太监横行民间,为他搜刮徵敛,充实内帑;同时,他又为立太子的事数度与大臣们失和,勉强册立了太子之后,竟而发生他所宠溺的郑贵妃暗中使人谋杀太子的“梃击”事件;他逝后,继立的泰昌更是荒唐,在位仅一个月就因为服“红丸”而寿终;于是“一年换三帝”,由天启继位,而“移宫”案又起,原本已经问题丛生的后宫又生变故与纷争。
但是,这三案发生过后,事情结束,却不代表问题不在——更坏的还在后头:天启不久就沉迷于做木工,一切大权都落到了太监魏忠贤的手里!
魏忠贤为所欲为,于是使明朝更加快脚步的走向无可挽救的灭亡之途。
而一向为明朝最严重的边防威胁的蒙古,却开始调整与明朝的关系。
打从元顺帝北走,明朝开国,蒙古就是明朝的“世敌”,双方攻伐不休;于明朝而言,既有多次大军出塞征讨蒙古的壮举,也加强修筑“九边”重镇,驻以重兵,防御蒙古南下;于蒙古而言,是百余年间曾多次纠集大军伐明,企图夺回中原,也几度功败垂成,脚步一直被限制在塞外,不得一酬壮志;却在十六世纪末叶,这对“世敌”的关系和情势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曾经率领蒙古铁骑包围北京,造成北京戒严的“庚戌之变”的阿勒坦可汗(俺答),晚年的心境既因三娘子事件的刺激,也因仰信佛教而有所改变;一五七一年,他接受明朝册封为“顺义王”,双方的敌对之势大幅消减,其间,图们可汗(土蛮)虽然数度由辽东侵明,杀掠颇多,造成明朝的重大损失,却也受扼于李成梁的反击,始终未得遂进入中原之志;女真兴起后,大力交好蒙古诸部,科尔沁部、喀尔喀五部等都先后成为女真的盟邦,且助女真伐明;唯独察哈尔部在一六零四年即汗位的图们可汗之孙林丹汗的率领下,与明朝交好,与女真为敌。
林丹汗本负雄才大略,麾下兵强马壮,纵横大汉,当然怀有争霸之心;女真建后金国后,国势日强,遂成为他的竞争对象;他之选择交好明朝,更非真心成为明朝的友邦,而是“远交近攻”之略,企图先联合明朝,消灭后金,然后再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