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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出于礼貌,其次是他对内容怀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心,因而他迫不及待地去听。然而听讲之前,他做了一桩不近人情的乖戾之事:他身不由主地作了一次长时间的散步,使他的情绪坏得超出一切意料之外。

    “你留神听着!”当约阿希姆那天早晨走进他房内时,他劈头就是这么一句。“我现在明白,这样的日子我再挨不下去了。横着身子躺着——这样的生活方式我已受够了,叫一个人的血液似乎也昏昏欲睡。对你来说自然不一样,你是病人,我丝毫不想引你到歪路上去。要是你对我没有意见,我很想一吃好早饭就经常到外面散一会步,随便蹓跶一会,一二小时就行。我准备在袋里放些什么当早餐,这样我就自由自在了。咱们倒要瞧瞧,散步回来后我是不是会完全变样。”

    “妙极了!”约阿希姆说,因为他看出,对方是真心实意、信心十足的。“可是我劝你别太过分。这里和家里毕竟不同。散步后,得准时回来听报告!”

    实际上,年青的汉斯·卡斯托尔普怀有这样的企图除了身体上的原因外,还有别的种种理由。他热辣辣的脑袋,嘴里常有的苦涩味儿,心头任意怦怦乱跳——这一切固然叫他难受,但使他更难以适应这儿的环境的,倒是这样一些事实:例如邻室那对俄国夫妻的所作所为,又病又蠢的斯特尔夫人在餐桌上喋喋不休的谈话,每天在走廊上听到的那个骑手绅士有气无力的咳声,阿尔宾先生的议论,周围青年病人的交际习俗在他内心所产生的印象,约阿希姆在端详玛鲁莎时脸上的表情,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感受。他暗自想,暂时摆脱一下山庄疗养院的环境,深深呼吸一下野外的空气,适当地活动一番,该是大有裨益的,这样,当晚上感到疲劳时,就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就这样,他就雄心勃勃地和约阿希姆分了手,约阿希姆在早餐后照例还要往小溪边放长椅的地方适当作一回散步。于是他拄着手杖,大摇大摆地径自沿着公路向山下走去。v这是一个寒冷而阴云密布的早晨,时间还不到八点半。汉斯·卡斯托尔普按照预定的计划,深深呼吸早晨纯净的空气。野外的空气十分清新,呼吸起来非常舒畅,里面没有什么湿气和杂质,使人心旷神怡。他渡过小湖,经过羊肠小道,来到建筑物七零八落的街头;不一会又离开,来到一块草坪上,草坪只有一小块在平地上,其余部分从右面一直往上斜伸,坡度很大。上坡使汉斯·卡斯托尔普精神焕发,他敞开胸膛,用手杖的弯柄把压在前额的帽子挑向后面。他站在相当高的地方回头眺望,只见远处刚才经过的那个湖里,湖水清澈如镜,于是他哼起歌来。

    他唱他所记得起的那些曲调,唱大学生酒宴歌集和体育歌集中各种各样通俗的、情调感伤的歌曲,其中一首有这么几行:

    诗人应赞扬美酒和爱情,

    不过歌颂德行更要紧。

    开始时他只是轻声哼着,后来就引吭高歌。他唱男中音声音不够洪亮,但现在却觉得唱得很美,唱歌使他越来越兴奋。起唱时的调子太高了,就改用假嗓子唱,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很动听。当他想不起某些旋律时,他就借助于任何含义不明的溜到嘴边的音节或词儿搭配在乐曲里,像职业歌手那样噘起嘴唇漂亮地发出卷舌的R音。最后他兴之所至,竟虚构出一些歌词和曲调来,一面唱,一面还演戏般地做着手势。因为一面上坡,一面唱歌十分吃力,不久他呼吸就越来越急促。但由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而且自以为唱得美妙动听,他还是鼓足劲儿唱,不时气喘如牛,最后他气也接不上来,头晕目眩,眼前金星直冒,脉搏跳得越来越快,不得不在一棵粗大的松树边颓然坐下。本来他情绪很高,一下子就沮丧起来,没精打采,甚至近乎灰心丧气。

    当他重新打起精神,继续散步时,他发觉脖子哆嗦得厉害,尽管他这么年轻,他的脑袋却像他爷爷汉斯·洛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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