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告,他也真是一个有心人。我很乐意按照他的话去做,生活方式完全跟你的一模一样。既然我到了山上和你们在一起,我还能再干些别的吗?要是看在上帝的面上我居然长出些肉来,那也没有什么损失,虽然你得承认,长肉这个词听起来怪不入耳。”在散步过程中,约阿希姆咳嗽了几次;看来,他上山非常吃力。当他第三次咳嗽时,他皱起眉头停下步来。“你先往前走吧,”他说。汉斯·卡斯托尔普头也不回地急急忙忙向前走。过了一会,他放慢脚步,最后几乎停住,因为他看到自己在约阿希姆前面已遥遥领先。不过他没有环顾四周。
一群男男女女的客人向他迎面走来。他早已看到他们沿着平坦的道路走上山坡半腰,此刻他们正噔噔地走下山坡朝他走过来,在他耳边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他们一共有六七个人,年龄各不相同,有的青春年少,有的已上了年纪。他低头斜瞅他们一眼,心里只想着约阿希姆。他们不戴帽子,脸孔黑黝黝的,女人穿的是花色线衫,男人大多不穿大衣,也不带手杖,这副气派,很像那些不拘礼仪、到屋外信步蹓跶的人。因为是下坡,他们就不必花很大力气,只要站稳脚跟别走滑了腿,冲下去时不摔跤即可。实际上,这无异是一种向下的自由滑翔运动;他们的步态轻飘飘的,表情和整个体态都令人有一种轻盈之感,别人见了恨不得也加入他们的行列。
此刻他们就在他身边,汉斯·卡斯托尔普把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并没有全被太阳晒黑,其中两个女人苍白得令人触目,一个骨瘦如柴,脸儿白得象牙似的;另一个又矮又胖,一脸雀斑把她的容貌毁了。她们都定睛瞧他,厚着脸皮不约而同地向他微笑。这时有一个穿绿色线衫的颀长女郎掠过汉斯·卡斯托尔普身旁,胳膊几乎擦着他的身体。她头发散乱,两眼呆滞地半开半闭,一面走,一面嘘嘘吹起口哨来。咳,这简直太狂妄了!她吹口哨不用嘴儿,吹时嘴唇不但不翘起,反而闭得紧紧的。这嘘嘘声是从她内部发出的,一面吹,一面用呆滞的、半睁半闭的眼睛瞅着汉斯。这声音特别刺耳,粗嗄尖厉,重浊拖长,尾音急转直下,使人想起市售橡皮小猪一种玩具。的叫声——当充在小猪肚里的气瘪下来时,就会发出这种哀鸣。口哨声是从她胸口某处不可思议地迸出来的;吹罢,她跟着伙伴们继续往前走。
汉斯·卡斯托尔普呆立着,凝视远方。接着他匆匆向四周扫视一下。刚才那令人憎恶的口哨声势必是一个玩笑,一出预先安排好的闹剧——他所能领悟的至少是这么一些,因为他回头望望这伙人的肩膀,看到他们正在大笑。一个粗壮的厚嘴唇小伙子,双手插入裤袋,不雅观地卷起了外衣,他甚至公然朝他歪着脑袋,呵呵地傻笑……这时约阿希姆走来了。他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地几乎挺直身子向大伙儿问好,而且用“立正”姿势向他们鞠躬,接着他和颜悦色地走向表弟。
“你干吗板着脸?”他问。
“那女人吹起口哨来了!”汉斯·卡斯托尔普答道。“她走过我身边时,肚子里发出嘘嘘的声音。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玩意儿?”
“哎!”约阿希姆轻蔑地一笑,接着说:“不是从肚子里来的,你胡说。她叫克莱费尔特,全名黑尔米内·克莱费尔特。这声音是她气胸里发出的。”
“从哪儿?”汉斯·卡斯托尔普问。他心情异常激动,可不知究竟为什么这样。接着他又啼笑皆非地说:“你总不能指望我会懂得你们的切口吧。”
“让我慢慢说来!”约阿希姆说。“咱们一边走,一边谈。你的脚怎么像生了根似的!刚才说的是一种外科治疗法,你自己也可以想象到。这是这儿常做的一种手术,贝伦斯干起来很有一手。你瞧,要是一只肺烂得厉害,另一只还没有病或者比较健康,那么就让那只坏肺停止工作一段时间,让它休息一下……也就是说,他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