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始做爱,一刻不停,除了这个,他们什么都不做。即使在远离尘嚣的月宫,这样的故事也是一样地落入俗套。
红喜的脸微微地红了,又莫名其妙地兴奋着,像小孩子背地里捡了不该捡的小东西:一个药瓶盖子,一只死去的小鸟,一段丝线,或者一颗正在腐烂的种子。
可是,正在他们做爱的时候,月桂树突然倒下来,把两个人都压死了。
本来,月桂树的生命如此漫长,她在世界上活着是根本没有乐趣的,她惟一的乐趣是那个叫吴刚的男人,他不停地用斧子砍杀她,砍出伤口,然后她愈合,反反复复。
但是嫦娥的到来剥夺了月桂树仅有的乐趣。
所以,月桂树把他们都杀了。
故事还没有讲完。就在嫦娥和吴刚被杀死的时候,在遥远的地球,有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月亮下甜蜜地恋爱。女孩问男孩:“你说,月亮是什么颜色的?”男孩抬头看了一下月亮,说:“是红色的。”女孩也抬头看月亮,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月亮竟然是血红的。
这个故事讲完了,它好不好听?
屋子里安静异常,月光把窗棂的倒影画在地上。红喜不知为什么突然啜泣起来。我抱着她,她冰冷的脸贴着我的,眼泪落入我睁开的眼中。那是一九九九年,寒凉的露水打湿夏末的夜晚,那时候红喜还那么年轻,那么纯洁,那么地盼望着被一个年轻男子所爱。她还远远不知道什么欲望,可是它已经在处女的身体里疯狂地生长,为即将来临的苦涩的青春做了不可或缺的暗示和铺垫。多年之后我再次想起红喜,她应该在南方雨后的小巷里缓缓穿行,这个镇子上最美丽的女孩因为羞涩而低着头,而乖张的命运披着遮雨的斗篷,已经不露声色地跟随其后。
晚上,红喜照旧钻进我的怀里,长长的睫毛轻轻痒着我的脸,她奶声奶气地唱歌:我愿做一颗牛皮糖,紧紧粘在你身上。她让我好笑。
你有一个缺点,一定要改。我一本正经地说。
一定改一定改。她急于讨好我。
你要学会脱衣服睡觉。
我会不习惯。
一定要习惯。
她不吭声了。
我帮她脱衣服。她的肢体像一个婴儿一样,柔软极了。最后她什么都不穿了。
这样就好了,她只有我了,她用她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我的。我第一次抱着她的裸体。
真的如同我想象的那么光洁。
我会离不开你,她说。
我也是。
她那么好,我们会恋爱的。我会爱上她,我会拥有她的。
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让我想起弟弟。
弟弟五岁时溺死于河中。我天天到河边唤他的名字,但他再没有出现过,即使在梦中。
我甚至忘记了他。而红喜让我想起了他。
第二部分寻找名叫幸福的街道幸福的街道(3)
我告诉她时,她说,我是你的女人啊,不是你的弟弟。
我对自己说,这个女人是你的了。
她唱着歌谣: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那是舒伯特的摇篮曲。
我抱着她睡着了。
“我们自己画一个结婚证书。”
“在墙上贴满,到处都是。”
我只是微笑,坐在电脑面前打字。
“你这个鬼!”她从背后抱住我,“看我香不香?”
“我给你取了一个外号,”晚上她钻进我的怀里,像牛皮糖一样粘住我的身体。
“就叫只有头上长毛的厚脸皮的小毛毛熊,好不好?”
“为什么叫这个?”
“就叫这个。”
好吧,我只得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