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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里的熏衣草糖化光了。马格丽特的念头回到了眼前,仍旧是那间房和那张床还有让人提不起好感的百叶窗,窗帘缝隙投射进的片段阳光还是温暖的,让一切灰尘无所遁行。

    她的眼底干涩,没有一点眼泪。尽管她还是那么美,她的皮肤还很新鲜。她已经继承了那条死去小鱼的名字作为她的笔名。

    她说她不再是“马格”,马格就是一张被外婆和世界从掌心里弹出的牌,也许是白板也许是三筒或红中。她现在只是马格丽特,她是一条鱼的托生,一条至死游不出鱼缸的透明小鱼的今世。

    马格丽特21岁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一家私人电影院里看电影。她将脖子擦洗得很干净,戴一条珍珠项链。珍珠还散发着光芒,虽然挂钩的地方已经旧得脱色了。

    这家私人电影院的名字叫作“珍珠饭店”。你肯定会奇怪,为什么一家电影院会叫“饭店”?

    它是杨佐罗开的。现在的杨佐罗比他24岁时还要瘦,皮肤晒黑,拥有27岁男人的干练和欢城人特有的寂寞眼神。他从很小就一直想开一家饭店,可是他患了胃疾,口腹之欲就变成了贪念。最后他决定开一家电影院,为了纪念他未完的理想,电影院也便称为饭店,又因为马格丽特喜欢珍珠,所以就叫了“珍珠饭店”。

    杨佐罗已经不回21楼住了,电影院后面有一间朝阳的房子,大落地玻璃门,房顶上种满了向日葵,那就是他现在的住所。

    他总预感自己会遇见一起生活的女子,给他爱情,而不是每天要应对一个因为困苦而奇怪哭泣的女孩儿。他每天都在等待属于自己的“顺时针”,那人应该能陪他吃着米花,边看电影边观察马格丽特的行为举止。

    他总坐在电影院的第二排观察一点点衰弱的马格丽特。他很少和陌生人说话,也极其讨厌把马格丽特介绍给别人认识。如果有生人问及关于她的事情,他会说:

    “她叫马格丽特,俄罗斯人,来这里寻亲,爱上了一个欢城男人,那人和她在珍珠饭店约会过两次,谁知后来竟然屡次爽约,等了许久才发现那人已经消失掉了,于是她就留在这里等那个男人回来,一等就是好几年……”

    听过,众人发出啧啧的声音。

    欢城人脸上总是洋溢着快乐的表情,想娱乐就娱乐,想文化就文化。只有来到珍珠饭店,看一场外来的艺术闷片,人才会抖擞起来哭丧一下表情。除此,他们经常一年半载也不会不开心一次。

    只有马格丽特,她不开心,她抑郁。她的忧愁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变得如此与众不同。那些男人看见她,都会肃然起敬,再粗鲁也会变得彬彬有理。

    珍珠饭店里面四季温差不大,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马格丽特一年四季都穿一件灰色连衣裙,搭一条黑色的羊绒披肩,脚踩一双珍珠色的平底皮鞋。她有消瘦的肩胛骨、自来卷的头发、笔直的鼻梁、黑黑的眼睛、粉红的嘴唇,这些让每个人都心动。

    她总是坐在第一排,无论什么片子,她都带着手电和纸笔坐在红色的沙发里,片子演到让她心动的时候,她就打开手电,在纸上写下一些想法。她现在是一名编剧。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那部半自传的电影上。可剧情始终停留在19岁看到相册的那一年,无法再推进。她很痛苦,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困住了,就如同喉咙里卡住了鱼骨头一样。

    她不爱吃饭。

    她很消瘦。

    她躲在披肩里轻声哭泣。

    她得了咽炎,往喉咙上喷一种药,这个小动静就会让一大堆借故来看电影的男人心疼不已。

    她的小本子上画满了画,写满了字。那些在黑暗里,被用力镶嵌进纸张上的铅笔字传达着支离破碎的意境,有着那么多被电影情节勾连出来的模糊记忆,亦真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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