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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泌长叹:“建宁王殿下,薨逝——”

    此时窗外雨疏风骤,春寒刺骨。

    长安一去数千里,隔雨相望薄衾寒;红颜红尘两相忘,何处埋骨归故林。

    沈珍珠明明心中有泪,却哭不出来。

    那年亲迎之礼,长安城万人空巷,东市西坊,浮光绚丽,慕容林致人美如玉,李倓倜傥风流,一时多少称羡。

    端午佳节,兄弟妯娌,夫妻共骑,玉鞍白马,飘举过市,市民百姓昂首侧目。李倓以他那洒脱不羁的口调道:“咱们也弄条小船玩玩?”

    宫廷饮宴,制酒千巡,醉卧芙蓉池,佯狂佯欢。

    还有贵妃,一朝仰尽千古恩,霓裳羽衣动京华,梨园子弟云烟似,大唐歌飞响云霄。然而到底是黯然收花钿,血泪相和流。

    人生可如此繁华,却终归如此寥落。

    对李倓存的一丝怨忿,此际亦消失殆尽。

    有人却呜咽出声,循声看去,却是跟随李倓多年的一名宦人,只躲在室内角落里,掩面悲泣。

    沈珍珠悲从心来,那宦人已匍匐爬行至李俶面前,连连磕头,哭道:“殿下死得冤啊。”

    李俶紧抿下唇,蹲于榻前,眼底有泪翻涌,却强自压抑,左手握着佩剑剑柄,因用力甚大而不觉,丝丝血水渗出。

    李泌斥那宦人道:“你莫非还嫌事情闹不够大,在此胡言乱语。”又对李俶言道:“殿下今日之举,必会传至陛下耳中,事已至此,殿下且慎重,还是速速离开此处为宜,建宁王后事,由臣处置就是。些须颜面,陛下还是会予我的。”

    李俶深自望着李倓遗容,沉声道:“以先生所见,俶此时该当何为?”

    李泌顿一顿,道:“殿下还需忍耐。须知有忍乃有济,无爱则无忧。”说话间,似是无意瞧了沈珍珠一眼。

    李俶站起,转身,忽地朝李泌长揖于地。李泌连连后退,肃容正色道:“殿下作甚,臣受不起。”

    “倓之后事,悉数交托先生。俶为人兄长,以一拜卸责,于天地之前,无颜以对。”说毕,李俶头也不回,佩剑呼当脆响,迈步而去。李俶行走极快,元帅府前已备马车等候。

    马车内,黑暗阴郁。沈珍珠全身湿透,车缓缓而行,她只觉得车棚在旋转,身子软若柳絮,浸着雨水的身子也觉得冷,想要把双臂合抱,却终于摸索着去握李俶的手。

    他的手一样的潮湿阴冷,黑暗中,他眸光若深邃幽远,又如利剑穿透帘帷,直刺向不知名的方向,身子僵直如岸,冷硬若石。沈珍珠握紧他的手,低低哀求:“俶,你若心里难受,那就哭喊一声,莫要憋在心里——”

    “你可知,害死倓的罪魁祸首是谁?”李俶沉默良久,低声道。

    “就是我。”不等她回答,他已接口,声音孤矍清冷,“是我教倓趁大和关御敌之机,结交军中将领,纳为己用。是我,是我这个当兄长的——害了他——”李俶将头深深埋于双臂中,复又抬起头,沈珍珠看见,他眼中有晶亮泪珠滚下。

    李俶当日回去便病倒。他自幼习文练武,根基深厚,沈珍珠从未见他有过羸弱之态,此番病来却如山崩,高热不退。沈珍珠虽然身体也是不适,却知自己此时无论如何不可倒下,强自支撑,接纳太医问诊用药,亲自服侍李俶更易洗测。

    李婼前来探视,泪流不止,“身在皇家,凉薄至此,嫂嫂,我只恨自己不能抽身而去。”

    沈珍珠绞一方手巾,覆于李俶滚烫的额上,长孙鄂和慕容林致已无声无息离开凤翔,或许不知李倓已然死去。太医为李俶诊断,只道偶感风寒,无关大碍,服以祛湿发热之药剂,不用几日就可痊愈。然而数服药喂下,现已是第三日,李俶仍不退热,偶尔醒起说不过两句话,整日昏昏沉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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