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一寸朝身畔摸索,硌手的木纹,绵绵密密,反复摸过成千上百回,只能解嘲而笑:这个囚笼倒真是精致。
“咣啷”,她听到熟悉的开锁声,“快吃!”那女子的官话说得极不齐整,带着浓浓的北地口音。手中如常被塞入一物,咬了一口,生硬的馍,她皱起眉头,手中又被塞入了个水葫芦,“咝”的拔塞声,水喝下去寒彻透骨,她勉强喝下两口,就着好不容易吃完那冻硬的馍,身上一紧,手脚已被缚住;一块手巾堵上她的嘴。她知道,又要过关隘了。
通常的说法,人的耳鼻眼相通相补。一个人若是耳朵聋了,嗅觉和视觉就会格外发达;若是眼睛瞎了,耳朵也会特别灵敏。沈珍珠就是这样。
从被击昏后苏醒,她便惊诧地发现——自己失明了!什么也看不见,四周黑茫茫无边无际,寒气由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她也曾经悲哀至极。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将被带往何方,在这个硕大的行进中的精致囚笼里,她可以走可以动,她可以听见外边人的话语,只可惜,那是她听不懂的胡语!她衣衫单薄,蜷缩于囚笼一角,而愈走天气愈冷,她甚至想到过死,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前途……
然而,她毕竟是沈珍珠,她很快清醒过来。她拔下头钗,每由那操着北地口音的女子喂她一顿饭,她便用冻僵的手在木壁上划下一笔,她清醒地计算着时日,留意着一路行程的颠簸。她记得慕容林致曾对她提过,她的这种失明因头被撞击引起,通常只是暂时性,医治及时不难复明,她必须得设法从拘禁她的这群人中逃出去。失踪了这些时日,李俶、父亲和哥嫂定在四处焦急找她,她未尝没有机会逃脱。
想起慕容林致,她更加担心,还有红蕊,是与自己同路被押解,还是……?她闭上双目,不敢想那最坏的结局,“灭口”,是阴谋者最好的杜防措施,尤其这场阴谋全然是针对自己,慕容林致、红蕊,你们可还有活路?
后悔已经来不及,那个诡异的茶馆和幕后操纵者,布了这样一个局,连累了慕容林致,目的不过是引自己上钩,这件事自己委实太过冒失,安庆绪到底有无失踪并不难打听,却一意孤行地去探访那茶馆,终致着了道。终是自身心慈手软致有今日,若再来一次,她必不如此。
她听见囚笼外隐隐有鼓乐之声,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伴随着嘈杂切切的说话声,走路声,叫卖声。囚笼外的世界精彩非常,她猜想此时是入了一座小城。这一路数来,共过关隘上十处,均是仿佛未作任何盘查就放行,也未经过任何城镇,思忖着这一行人定是有意绕开城镇抄近路而行,既然如此,今日进的小城至关重要,定是无法绕行的必经之路,须得打起精神,探清情况。
她挣扎着站立附耳于木壁,仔细听囚笼外的动静,奈何外间实在过于吵闹,反而什么也听不清。她沮丧地靠壁缓缓滑坐下来,忽听得“哐——”的鸣锣开道之声,振聋发聩,精神一振,听一男声唱道:“郡守陈大人今日升堂审问乔氏灭门血案,阖郡百姓可往听审!——”
郡守?陈大人?心头拂过那张严谨沉默的脸,有一点希望被擦亮,这里,竟是金城郡!是了,是了。早该想到,这群人明显朝西北而去,而金城郡,是大唐通往西北的要道,一出金城郡,往西过凉州、葫芦河,出玉门关,可至安西、北庭都护府,广阔的西域;绕道往北,则是瀚海茫茫的漠北回纥王廷。
金城郡,是她惟一的机会。一出金城郡,那时崇山峻岭、冰川雪海、黄沙大漠,李俶纵有通天本领,此身亦难再返中原。
她暗暗计算距离,果然囚车行驶不一会儿便停下来,想是已到出城检阅之处。她凝神静气听着。
操着官话的士卒在喝止一名没有出城文牒的:“没有关文,一律不能放行,速去郡衙补办!”
“你,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