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伊敏回头一看,刚才还笑盈盈送客的孙咏芝此时颓然坐到靠窗的沙发上,仿佛已经耗尽了力气,再也无法伪装成一个合格的女主人,她无奈地点头答应。
转眼间偌大一个包房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和孙咏芝两人了。她正要说话,孙咏芝却先开口:“邵老师,拿杯子过来陪我喝点儿酒吧,我现在还真怕一个人待着。”
她面前茶几上放着大半瓶红酒,邵伊敏拿了两个杯子过去,坐到她身边。她在两个酒杯里各倒了三分之一杯红酒,执起一个杯子,让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再呷一口,笑了:“跃庆说我最近酗酒,倒真没说错。酒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帮我们忘忧解愁,不过我猜我要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成个酒鬼。”
邵伊敏以前唯一喝酒的经历是在高中毕业的聚餐上,那其实也是她参加过的唯一一次同学聚会。一帮半大孩子满怀自以为是的离愁别绪,加上突如其来的自由,不知是谁率先提议,然后就叫了一箱啤酒。带着几分苦涩的液体,喝起来其实没有可乐舒服,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理由把它当成成人的一项不可少的仪式吞下去。到最后大家都步履踉跄,有人流泪,有人大笑。
邵伊敏喝得不多,略有几分头晕而已。
回家的路上,一个男生突然对她说:“邵伊敏,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诧异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那个男生,他神情拘谨,目光涣散游移,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她,转身和另一个男同学勾肩搭背而去。她想:呀,原来醉了会出现这种幻觉。
现在回想,她发现居然一时记不起那个男生的名字了,只剩一张端正的面孔。她端起自己的那杯酒喝了一大口,上好的红酒带着涩味,可是流下喉咙后,仿佛一只熨帖的手抚过带着愁绪的心头,有着奇妙的回味。
“刚才你都看到了吧,小邵,那就是我婚姻的真相,”孙咏芝咯咯笑道,“我读大二时认识林跃庆,和你这会儿差不多大吧。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可一转眼,我已经老了,是两个半大孩子的妈妈,也许还会是个糟糕的单身妈妈。”
“可是孙姐,你看着还是很年轻呀。”伊敏并非随口恭维,孙咏芝身材容貌都保持得很好,堪称风姿绰约,穿着打扮更是得体又时髦,看上去完全不像十五岁孩子的母亲。
“我努力维持这个皮囊的看相,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真是生无可恋了。”
面对如此悲凉的感叹,邵伊敏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孙咏芝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慰,给自己再倒半杯酒:“我家不在本地,大三就和林跃庆恋爱了,那时的感情真是单纯,总以为天长地久,朝朝暮暮全是我们的。毕业不久,我们就结婚了,然后有了一对可爱的儿女。现在让我回忆,真记不起来是走到哪一步就突然走上了岔道,再也回不去了。”
“孙姐,也许你们多沟通一下……”邵伊敏顿住,自认这话来得十分空洞。
“我放弃了,小邵。所有的努力我都做过,早累了,何必再赔上残存的一点儿自尊呢。我只是心疼乐清乐平罢了。”孙咏芝将半杯酒一口喝下,再给两人倒了大半杯,“我怕离婚了,他们会接受不了。”
“小孩儿的理解能力没你想得那么偏狭。我父母在我十岁时就离婚了,然后各自结婚。”邵伊敏被自己讲的话吓了一跳,以前有人不识相对她说起这件事,她马上掉头就走。考来离家千里的武汉市上大学,很大程度上也是想离开那个熟人都过分关注她父母离婚这一事实的环境。她向来不爱出卖自己的经历和别人换来同病相怜感,此时竟然脱口而出,一定是喝下去的酒在作怪,她说:“我也没怪他们,他们不能因为生了我,就活该没有他们自己的意志和生活了。”
“呵呵,你真能安慰我。”
我在唱高调,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