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各位读者也许会注意到,从本篇故事开始,霍桑决定略去之前的故事里采用的老套开场白,而改为直接叙述。
一九三六年夏末……山姆·霍桑医生开始回忆。总统选举正如火如荼地展开。那年六月,罗斯福和兰登在竞选大会上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但当时我并未多加关注,因为我正忙着搬家。我在紧邻主街的地方给自己买了个小房子。我已经在公寓里过了十四年的租房生涯,这对我来说够长了。尽管还没有结婚,但我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家,这个房子大小刚好合适。我的护士玛丽·贝斯特从我刚刚入住新居时就开始帮我搬家,但直到夏天都快结束了,我才觉得这地方有家的样子。
每逢晚上和周末在附近散步的时候,我常常看到一个女孩,她就住在马路对面。我搬进来一周后,那儿举办了一场毕业聚会,所以我知道她什么时候从高中毕业。她名叫安吉拉·利纳尔蒂,她个头高,黑头发,很漂亮——至少从马路这边看过去是这样。她的朋友大多是同样年龄的少女和一些邻居的孩子们,有的比她小几岁。傍晚时分,天还很亮,我偶尔能看到她们骑着单车,她总是领头的那个。她骑着一辆蓝色的单车,穿一条深蓝色的、宽松的裤子,扣子很低。
安吉拉的妈妈名叫考拉·利纳尔蒂,在一个星期六的早上,我们在院子里聊天,我记得她说:“有个医生住在马路对面真是方便。这样我们生病的时候就知道该上哪儿去了。”她四十出头,因为丈夫的工作原因,从纽约市搬到北山镇。“他是电话公司的,”她解释道,“他们在这一带新架了很多电话线。”
“乡亲们需要电话,”我赞许地说,“我经常看到您女儿骑单车。”
“这些天她玩得可疯了,”她叹息着说,“安吉拉再过一个月就要上大学了,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段童年时光了。”
现在的高中毕业女生对男孩的兴趣超过了单车,但在当时不是这样。安吉拉来到镇上才没多久,就更是如此了。她好像有很多朋友,但是其中几乎没有同龄的男孩子。我总是站在门廊上看她,她和女朋友们沿着水泥车道高速俯冲下去,她是个领袖,带领别的孩子完成一次又一次冒险的旅程。
我知道劳动节过后的星期三就是她离开镇上、去念大学的日子,在她出发前夜,我在门廊上休息,这是疲劳的一天,这时我看到她悄然跨上她的蓝色单车。还有好几个别的孩子在后面准备就绪——一些女孩和她年龄相仿,还有一些更小的固定追随者。安吉拉的妹妹也在其中。犹如生命中的最后一次骑行,安吉拉一马当先冲下车道。那天早些时候下过雨,其他六人还停留在水泥车道上时,安吉拉已经切过转角,从路边的一大摊雨水上疾驰而过,她两腿伸得笔直,以免被泥浆弄脏。
然后所有人都不见了——一个即将成年的女孩,带领一群邻居家的孩子,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单车之旅。我目送她们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条路通往镇郊。还有一小时就天黑了,不过她们应该会在那之前返回的。我几乎可以在脑子里描绘出她们的行车线路:笔直穿过米尔金农场,然后右转沿着通往西恩角的马路向前,最后再次右转,骑上回家的路。整个路线呈三角形,花不到一钟头。
过了不久,电话响了。是玛丽·贝斯特,她询问了某个病人的账单情况。“你又加班了?”我问她。
“我说,山姆,现在已经九月份了,八月份的账单你都压着。如果你不赚钱,我的工资问谁要?”
当我们通完电话,天已经黑了。我打开灯,准备听广播,这是我最喜爱的周二夜间剧场之一,正在这时,我听见门口有刹车的声音。那应该是蓝思警长的车,我有把握听得出来,于是我来到他要去利纳尔蒂家,正打算过马路,听到我的声音,他回到我家门廊的阶梯下。“晚安,医生。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