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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其功而封之,人告其罪而夺之,审其无罪而复收之,惟是之求而循环不已,此陛下之所为至公也。不能深明其故,以启陛下之聪明,此臣之所以有憾于言事者之未悉其情也。不然,陛下何惮一改议之烦,争千古之粟,使功臣之绩,骨未朽而名实尽泯哉?臣有以知陛下决不为也。且守仁经略两广,功烈无比,天下所共闻知,谓宜有加爵之赏,姑无论也。遂使其倒恩威,离职役,诚如群臣言,犹不足以掩其擒逆濠、卫社稷之功,况乎以所谓廷臣未必知之说,而遂欲尽弃其平生,譬如以铢称镒,其低印亦甚枉矣。臣闻式鼓气之蛙,则士卒尚勇,买死马之首,则骏骨旋至。方今海上告警,士气不振,思效知能之徒,每以前事为鉴。守仁实生其乡,闻乡人每一聚谈,知与不知,皆为扼腕太息。夫泯没劳苦,使闾巷得以藉口,甚非所以作豪杰使奋起也。

    说者又以为守仁聚生徒盈海内,名为道德而实伪学,为可遗弃。臣窃意不然,学术之与事功无有殊二,此自学士自修之说也。若朝廷赏罚当功罪,非以学术也,椎埋屠贩,恣睢不逞,亡人伦、鲜行谊之徒犹得裂土而封,世世勿失,此岂以学真伪哉?守仁之于学,其真与伪,臣姑勿论,纵其伪也,尽其死力于艰难,索其罪谴于讲说,朝以劳而封之。暮以其学而夺之,无乃大相缪乎?且人各有心难可洞视,徒以猜量之虚,而遂亡其舍生倡义、定一大难之实,使不得托于椎埋屠贩之流,其亦去人情远矣。

    臣职专学校,首教化,遂以采民风,得知守仁之事,至熟且悉。又且兵革之役,方兴未已,而掩抑戎勋,非所以观视远迩。臣闻之古语曰:“宠女不避席,宠臣不敝轩。”盖悲恩爱之难终也。周公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盖恐恩礼之易夺也。臣诚愚昧,谓宜念守仁之劳苦,察先臣之过举以深味夫古语周公之意,复守仁旧所封新建伯爵,俾子孙世世承袭,以彰国家报施之厚,作臣下之心,诸所宜葬祭赠谥之礼,悉从故事。

    (录自《青藤书屋文集》卷十五)

    阳明先生画像记

    徐阶

    阳明先生像一幅,水墨写。嘉靖己亥,予督学江西,就士人家摹得先生燕居像二,朝衣冠像一。明年庚子夏,以燕居之一赠同年淡泉郑子,此幅是也。

    先生在正德间,以都御史巡抚南、赣,督兵败宸濠,平定大乱,拜南京兵部尚书,封新建伯。其后以论学为世所忌,竟夺爵。予往来吉、赣间,问其父老,云“濠之未叛也,先生奉命按事福州,乞归省其亲,乘单舸下南昌,至丰城闻变,将走还幕府为讨贼计,而吉安太守松月伍公议适合,郡又有积谷可养士,因留吉安,征诸郡者与濠战湖中,败擒之。”其事皆有日月可按覆。而忌者谓先生始赴濠之约,后持两端遁归,为伍所强,会濠攻安庆不克,乘其沮丧,幸成功。夫人情苟有约,其败征未见,必不遁。凡攻讨之事,胜则侯,不胜则族,苟持两端,虽强之必不留。武皇帝之在御也,政由嬖幸,濠悉与结纳,至或许为内应。方其蹶起,天下皆不敢意其遽亡。先生引兵而西,留其家吉安之公署,聚薪环之,戒守者曰:“兵败即纵火,毋为贼辱。”呜呼!此其功岂可谓幸成,而其心事岂不皎然如日月哉!

    忌者不与其功足矣,又举其心事诬之,甚矣小人之不乐成人善也。

    自古君子为小人所诬者多矣,要其终必自暴白。乃予所深慨者,今世士大夫高者谈玄理,其次为柔愿,下者直以贪黩奔竞,谋自利其身。有一人焉,出死力为国家平定大乱,而以忌厚诬之,其势不尽驱士类人于三者之途不止。凡为治,不患无事,患无赏罚。议论者,赏罚所从出也。今天下渐以多事,庶几得人焉驰驱其间,而平时所谓议论者如此,虽在上智,不以赏罚为劝惩,彼其激励中才之具不已疏乎?此予所深慨也。

    濠之乱,孙、许二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