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争吵,还不是那种寻常的拌嘴,而是满怀仇恨、极其刻毒的大吵。他们找出对方身上的弱点:不遗余力地予以攻击。后来他们吵得实在太凶了,我只好仓皇出逃,躲进公共图书馆,躲到哈代兄弟②和汤姆·斯威夫特③那个宁静祥和的世界中去。
有一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奥托和纳塔莉正在对骂,两个人都满嘴的脏话。我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必须得寻求帮助,于是去了波琳姨妈、也就是纳塔莉的姐姐家。我这个姨妈矮矮胖胖的,温柔可亲,为人实在又颇有智慧。
我到了之后,波琳看了我一眼,说道:“怎么了?”
我泪眼婆娑地说道:“是纳塔④和奥托,他们整天吵个没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波琳皱了皱眉,“他们当着你的面吵吗?”
我点了点头。
“好,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办。他们都很爱你,西德尼,他们都不想伤害到你,所以,下次他们开战的时候,你就走上前去,对他们说,你不希望他们再当着你的面吵架。你能做到吗?”
我点了点头,“能。”
波琳姨妈的建议非常奏效。
纳塔莉和奥托正在进行“吼叫竞赛”时,我走到他俩面前说:“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们,不要当着我的面吵架。”
听了我的话之后,他们两个人都懊悔不迭,满脸愧色。纳塔莉说:“当然可以,你说得对,宝贝。以后不会这样了。”
奥托说:“对不起,西德尼。我们没有权利把自己的问题强加到你的头上。”
自那以后,争吵并没有结束,不过至少,吵架声是隔着卧室的墙壁传过来的。
我们总是不停地从一座城市搬到另一座城市,因为奥托总在不停地换工作。如果有人问我我父亲做的是什么工作,我的回答会因我们当时所在的城市而有所区别。我们在得克萨斯的时候,他的工作地点是一家珠宝店,在芝加哥是家服装店,亚利桑那则是一座已经挖空了的银矿。在洛杉矶的时候,他的工作是卖墙板。
每年有两次,奥托会带我去买衣服。“服装店”是停靠在一条小巷里的卡车,车里满是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那些衣服很新,连标签都还在,而且价钱便宜得要命。
1925年,我弟弟理查德出生了。当时我八岁,我们一家住在印第安纳州的加里市。我还记得当时自己是多么地兴奋,我有弟弟了,有了一个对抗黑暗力量的盟友。那是一生中最令我激动的事情之一。我为我俩制定了宏伟的计划,满心都是期待:等他大一些,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做很多事情了。在他长大的过程中,我推着他跑遍了整个加里城。
大萧条期间,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就跟《爱丽斯漫游奇境》中的情景相仿。奥托在外面操持他幻想中的超级大生意,我和纳塔莉、理查德则住在阴森、狭小的公寓里。然后,奥托会突然现身,宣布自己刚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每星期有一千美元的进项。我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稀里糊涂地去了另一座城市,住进了豪华的顶层公寓。一切就像是一个梦。
事实证明这一切就是一个梦,因为用不了几个月,奥托的生意就会再一次打了水漂,我们又得搬到下一座城市,回到小公寓里面去住。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流离失所的难民。如果我们家有族徽的话,那肯定是一张搬家卡车的图片。十七岁之前,我住过八个城市,上过八所小学和三所中学。我总是所在街区里的一个新来的孩子——一个局外人。
奥托是一个伟大的推销员,我去新城市的新学校报到的第一天,他都会带我去见校长,几乎每次都能说服对方让我升一个年级。这样一来,我始终都是班上最小的孩子,结交朋友的障碍又多了一重。我也因此越来越害羞,假装自己就是一个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