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最有意思的就是“奔者不禁”几个字,真是很有人情味啊,如果当官的没有做好这项给青年男女创造机会的工作,可能还要受罚。《诗经》就有这样的描述,在那桃花盛开、春水涣涣的溱河和洧河岸边,一群群青年男女正手执香花香草,一边互相调笑,一边沿河游观。民风之奔放艳丽如天地初开般自然活泼,仿佛人类童年的乐园。到了汉代,郊游之俗由“仲春之月”而缩减为三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即所谓“上巳节”。节日期间,无论帝王还是百姓,都要到水边洗濯,以除不祥,但在民间上巳日却仍然是男女欢会的佳节。张衡在《南都赋》里写到:
“于是暮春之禊,元巳之辰。……男女姣服,络绎缤纷……于是齐僮唱兮列赵女,坐南歌兮起郑舞,白鹤飞兮茧曳绪。……夕暮言归,其乐难忘。”
其场面之阔大,士女之杂集,歌舞之繁华,较之先秦时期的男女郊游,实有过之而无不及。战国时,赵地盛产良将美女,以廉颇和赵姬为代表。和后世一谈到人间绝色就言必称江南佳丽不同,秦汉时更钟情于燕赵女子,赵国女子能歌善舞,而且名声比“齐大非偶”的齐国女子好很多,所以是“齐僮唱兮列赵女”,那为什么是唱南歌而舞郑舞呢?《诗经》中的《周南》和《召南》和其他国风不同,就在于南风文采不艳,而颇涉礼乐,男女情诗多有节制,所谓发乎情而止于礼。而《郑风》却是国风中最大胆言及男女之情的,有“郑声淫”的说法。那就有意思了,坐南歌起郑舞,是不是歌声有雅意而舞姿魅惑呢?嘿,但愿我不是曲解了张大人的意思,不过我倒真愿意他是如此多情而善解人意的一个人。
话说的太远了。回到词牌上来吧。《南歌子》成为唐代教坊中一首流行曲是很自然的事,留下来最早的应该是温庭筠填的歌词:
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这首小词为“单调”,很有些敦煌曲子词的直白率真,在温词中这样情意自然生动的不多见。到宋以后,多用同一格式重填一片,称为“双调”,再经过添字变体,跟最初的单调已大不相同。自毛熙震开了双调体式后,头两句对仗,上下片最后一句大多为上六下三的字句形式。苏轼、秦观、易安都做《南歌子》,这是一阙曲调词意婉丽和畅的小令,看一首秦观的吧,虽然《南风》雅正,可用这个词牌填的词大多旖旎得很呢。
玉漏迢迢尽,银潢淡淡横。梦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
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
下面这首是欧阳修的,欧阳老师写散文作政论一派大家风范,小令却极清灵活泼,仿佛脱去官服,一身休闲,可亲之极,这样的两情相悦,这样的细腻爱怜,不是亲身经历如何真切至此,想一想都替他欢喜。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青玉案》变为词牌名,词谱中说最早见于与苏轼的词,他为什么要以《青玉案》为名没人知道,但同样作为一个天才,至少可以肯定他对张衡报着极大的敬意,这就有点像我们现在一些作家或歌手重写或翻唱老作品,以此向前人致敬吧。《青玉案》中最著名的两首确定无疑的是贺铸和辛弃疾的,贺铸还因为这首词被称为“贺梅子”,因词而得雅号也算宋人一大发明。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