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坐地铁的理由之一,就是可以在车厢内仔细地观察他人。
大都市的地铁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我就见过泪流不止、号啕大哭的中年上班族,还有刚吃过奶油意大利面(一闻就知道)酒不慌不忙化妆的OL。
当然这些人都不是我观察的主要目标,我的观察重点还是那些女生。在公司里上班的大叔和土气的自由职业者,多说无益。只要乘上有乐町线的地铁,我就忍不住开始给车厢内的女生排座次。那个女孩子很可爱,可惜腿太粗了,那边那个身材很好,但总体感觉一般。我很享受这种给人评分的感觉,每次都玩得不亦乐乎。
当然也有“收成”不好,连前三名都排不出来的时候。但在这种时候或许会出现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莫让我忍不住幻想如果能和她结识并且交往该多好啊。很可惜,这种妄想通常在地铁驶过银座一丁目站后就会破灭。空荡荡的车厢就像盒被吃光的罐头。有乐町线还真是没人气啊,而且这种情况多年来一直没有改变过。
一直为偷偷摸摸地寻找“MetroGirl”只是我个人的爱好,但经过这个夏天之后,我才发现这个想法是错的。男人的思考回路果然都差不多。无论多聪明的男人(比如阿润),还是多胖的男人(比如阿大),或者多“老”的男人(这章的主角直人),其思维方式在本质上都是半斤八两的。
看见可爱的女生就会单纯地感觉身心愉悦。或许应该对上帝说一声谢谢,感谢他老人家在男人复杂的脑袋里偷偷地加入了这样一种条件反射。这个世界还真是古怪,看漂亮女生会感到高兴,但想和女生交往却是一场磨难。即使如此,在交往的过程中也会有让人觉得幸福的地方。这或许就是调节平衡的微妙之处吧。
“直人过完生日就Sixty了吧。”
难得从阿大嘴里听到英语单词。周六的傍晚,我们三个坐在月岛站前一家名为“Maald”的咖啡屋的二楼。窗外的西仲通还未等周末的夜晚降临,就已迫不及待地变身为步行者的天堂了。直人做定期检查的圣路加国际医院就在咖啡屋的对面。
“你又说错了。不是六十岁,是十六岁才对。”
阿润说着,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冻咖啡。英语里的Sixty和Sixteen听起来的确很像,我傻呆呆的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直人到底离哪个年龄比较近呢?直人身患名为“维尔纳氏症候群”的早衰症。虽然跟我们一样只有十六岁,但他的肉体却处于几何状的飞速老化状态。阿大盯着对面神社屋顶土的黑瓦,一脸严肃。我开口说:
“阿大你怎么了,突然变得一本正经的?这可不像你呀。”
阿大叹了一口气,T恤衫下那两块积满脂肪的肥肉随之抖动。阿润有些不耐烦地说:
“怎么了啊?你一脸严肃的样子,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阿大抬头看着我们,一张脸就像被焊住了似的。笑不出来。
“两年了啊。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了。”
“什么两年了?”阿润说。
“你忘了啊,就是我们在涩谷找援交妹送给直人当礼物那件事。”
经阿大这么一提,我就想起了那个叫理香琳的女孩。虽然她总能让我联想到薄荷烟味和不耐烦的表情,但我仍旧觉得她是一个美到爆的女孩儿。
“对对,理香琳。那个大美女。”
阿润来劲了。
“真的啊,真是大美女。那时候我恨不得能代替直人去生病呢。”
阿大被这番奇论囧到不行。
“拜托你脑袋清醒一点。说起来,直人已经十六岁了。还记得我们在图书馆里查医书的事吗?”
阿润和我无言地点了点头。我们是不会忘记直人身患何种病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