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黄金周落幕后,月岛又恢复它往日的宁静。在连休的这几天中,西仲通所有的文字烧店(终于超过一百家了呀!)就像早高峰时的车站那样繁忙。当然喽,我们这些原住民只能默不作声地蛮伏在背街小巷里,等待人潮退去。
气象播报员说五月是十二个月中最好的月份。像那种日子一一不冷不热,无雨无云,既没有台风也没有低气压,不刮大风,湿度也正合适的一一在一年中屈指可数。用英语说,应该就是所谓的“BeautifulDay”吧。这种日丽风和的日子最有可能在熏风解愠的五月出现。
但不管这BeautifulDay是怎样的Beauty,对高一的学生来说也是毫无价值的。什么晴空、日照、气温、湿度,与日积月累、积土成山的无聊比起来,只下过是浮云而已。天气再好,也无法将十六岁少年那如同湿衣服般的心情一晒而干。
最近我们将聚会地点定在了一家叫“向阳花”的文字烧店。想要叫人出来玩时就会问对方“日子快发霉了,要不去向阳晒晒?”
这还是贫嘴的阿大先想出来的,听得多了,我们也习惯了这种说法。但请别搞错,那家店和杂志上的特辑介绍的口碑店完全两样。
首先那家店的地址就不怎么好找。像我们这种土生土长的月岛原住民,在初次来到那家店时也不禁愣了一愣。走进“文字街”上的小路,拐进一排普通民宅的角落里,这才看到那家店古怪的招牌。说是招牌,其实只不过是在空啤酒箱上贴着一张图画纸,外面再罩上一个塑料袋而已。图画纸上画着一朵很难看的水彩向日葵,下面还用笔写着“向阳花文字烧”几个字。
推开那扇哐哐作响的毛玻璃移门,就能看见两张摆放在水泥地上的桌子,地上湿答答的,没铺地板。里头还有三张榻榻米铺成的混座,榻榻米上放着两张和室使用矮腿桌。总之就是这么一家小店,店里一共只有四块锈迹斑斑、不知道贵庚几何的铁板。
不光是店里的那些摆设老旧,独自经营这家店的店长也足以位列“古董”之列。谁也看不出佐知婆婆到底有多少岁,只知道她的耳朵已经不太好使。每次点东西,她都要反复问好几次。我记得公园角落里有一棵参天大树,婆婆早已失去弹性的皮肤就像大树干枯破裂的树皮。佐知婆婆已经老成这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穿印花的连衣裙,而且她喜欢用颜色鲜艳的眼影,还把一张嘴涂成了血盆大口。若是走夜路的时候碰到她,一般人肯定会以为自己见鬼了。正因为如此,月岛这一带的主妇们总是会,编一些有影没影的笑话来嘲笑佐知婆婆。
“向阳花”自有它的优点,不然我们也不会把这里当成秘密基地。比如在黄金周最热闹的那几天,文字街上是摩肩接踵,向阳花前却门可罗雀,店里除我们外根本没有别的客人,那几个铺榻榻米的混座几乎变成了我们的VIP包间。而且这里的价格便宜得离谱,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菜单上的数字印错了。什么也不放的酱汁原味文字烧,一份只要一百五十日元。没钱的时候我们就点上一份,把素面糊倒在铁板上,写上自己和喜欢的偶像的各字(绫濑遥或者苏珊娜)发挥文字烧“文字”的功效。咬上一口烤得焦焦的姓名文字烧,别提有多好吃了。
我们几个死党围着铁板,度过了一年中最舒服的那儿天。等到钱包有两块赘肉的时候,就会点一份加鸡蛋和白菜的面糊。
矮桌上摆放着一排淡绿色的汽水瓶。阿润看到阿大打了个哈欠,就问他:
“最近你怎么总是一脸瞌睡相?”
大概因为又提到了“睡”这个字,阿大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眶里还泛起了泪花。
“我也没办法啊,这么早就要爬起来工作,下午回来小睡一会儿,又要去夜校上课。谁让我是好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