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科秋雄小声地哼着歌,缓步走在公司宿舍之间的小路上。公司的职工宿舍,盖在一片丘陵地面上,离他上班的川崎市登户工厂,还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要是平常,他加完夜班之后,九点半左右就可以回到家里了。这天夜里,他回家时已经十一点过了。他和四、五个属员一起,跑到市里喝了几盅回来。对于平时生活俭朴的他来说,这真屉极少有的奢侈。
职工宿命就像集体住宅匠那祥,由两栋楼构成,仁科秋雄家住在东北楼。这一栋楼靠着路边,冬天经常遭到从多摩河刮过来的刺骨寒风的侵袭。
虽然穿着大衣,可他还是紧缩着肩膀,不停地哼着歌,爬上楼梯,按响了三楼自己家的门铃。
妻子征子好像早就莅等他回来似的,打开了门锬问:“回来了!……”
“啊……我已经吃过饭了。”
他一边脱着大衣,一边走进十二平方米的房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和打火机,照往常一样放在电视机上。
征子从背后凝视着丈夫。她没有责备丈夫出去各酒的意思,眯缝的眼睛里面,反倒显露出喜悦的神情,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仁科却像是故意撩拨她似的,慢悠悠地解下领带,然后又把上衣套在衣架上。终于,他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白信封,递给了妻子。信封上印着两个粗大的宇:“奖金”。
征子双手捧着接过来,问道:“怎么,增加了?……”
“对,两个半月的。”
“真的吗?……”征子还不敢相信。
“当然啰。你看看就知道了。”
征子启开胶纸封,瞥了一眼里边,又赶忙把信封抱在胸前。
“这下可好了!……”征子叹息似的,颇有感触地说。
尽管从秋天开始他就知道,奖金从今年冬天起,就要增加到两个半月工资的数额,可是只有真正拿到手里,才感到喜悦和安心。对于仁科秋雄来说,这种感受就更加刻骨铭心了。
仁科秋雄所在的“的矢纺织公司”,是一家在交易所二部登记的公司,论规模仅次于九大纺织公司。总公司设在东京的大手町,三个工广,分别位于神奈川县境内。今年秋天,仁科已经满三十三岁,在登户工厂工务处当技术股长。
纺织行业的行情,在1950年和1951年朝鲜战争时,达到了繁荣的顶峰,后来它就进入产并萧条的行列之中。50年代,化学纤维业一跃而起,60年代合成纤维开始冲击市场。1973年发生的石油危机,使它再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的矢纺织公司也经历了漫长的艰苦时代。但从1978年春天以来,市场情况变化微妙,再加上日圆趋于升值,开始出现了好转的征兆。长期以来,每年的奖金,只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今年夏天增加到一个半月,到12月终于发了相当于两个半月工资的奖金。对于职工和家属来说,这不单单是一个钱数的问题,更给他们带来了未来的美好希望。
“今后大概要走上坡路了。”仁科说话的声音,也流露出少有的喜悦。
接着他打开了隔壁房间的拉门。在这套两居室的单元里,其中一间10平方米的房间中,上初一的女儿和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早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房间里放着两张书桌和两个书架,两个孩子在剩余的一小块空地上,勉强把被褥拉开,背对背地蜷缩着身子躺着。
“今晚倒是拉开距离睡下了。”仁科关上拉门,在小桌子前坐下来,苦笑着说道。
“吵了一顿架,闹得好厉害啊。”
姐弟两人挤在一间窄小的房间里。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征子泡好了茶,收敛了刚才脸上的笑容,皱起眉头,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