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袁老师,就照你说的做。”李春风轻轻的说了句,默默的低下了头。
到了车辇前,又是一阵连推带拉,才勉强让司马衷上了车,累得他俩呼呼大喘。
到了车内才发现别有洞天,生活器具一应俱全。李春风见御座旁有一摞精致的袍服,料定应该是司马衷的更换衣物。
他打开看了一套,回头对呆坐一旁的司马衷说道:“陛下,你的龙袍上全是血,脱下来换一件吧。”
司马衷听了,却像受惊一般捂住自己的袍子,大声的哭泣起来,边哭边说道:“这可是嵇侍中的忠臣之血啊。”
李春风颓丧的放下手上的衣服,摸了摸自己衣服上的血点子,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垂下来。他也边哭边说道:“是啊,嵇绍的血怎能随意丢弃呢?”
袁简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哽咽道:“我看这是司马衷这辈子说得最明白的一句话了。他的情操,我看比那些争来抢去的八王们,要高尚许多。他起码还忠奸分明,重情重义,这反倒体现了很多帝王并不具备的可敬品质。他只是有时脑袋不太灵光,也不知他听着我们当面直呼他的名讳,会有何感想?”
“司马衷就是我,我就是司马衷。”司马衷目光依然呆滞,却突然接口说话:“嵇侍中就是嵇绍,那么你们又是嵇侍中的什么人呢?”
李春风和袁简顿时呆住了,彼此你看我望,已在泪眼朦胧中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马衷脸上就带着那三支箭回到了邺城。经过御医诊治,拔出了箭头,敷了药,满脸被层层包裹了起来,只露出眼口鼻。过了十日后才陆续有臣属前来拜见。
李春风和袁简因为“护驾有功”,居然被留了下来。石越还让他们做了侍卫,换上了侍卫的兵服,持戟就站在了司马衷的堂下。
那些临阵脱逃的臣属们,如今却齐刷刷跪满在了堂前俯首跪拜。他们再抬眼时,却见司马衷正身穿一件已经发黑了的有斑驳血迹的袍服,傻呆呆的坐在御座正中央。
气氛一片沉寂。许久,有一个大臣打破了沉默,说道:“陛下,臣闻听您久久不愿脱去留有嵇侍中血迹的衣袍。嵇侍中确实忠心可表,但也请陛下脱下来洗净再穿,也可以啊。”
那大臣话音刚落,却听司马衷突然爆发了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声:“这是忠臣嵇侍中的血,千万不能洗啊。”
满朝跪地的文武听完,也都摇头叹息,显出一副无不感喟的态度。
李春风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气在心上,切了一声,把手中的戟往地上重重一杵,“咚”的一声响彻殿堂。袁简和他面对面站着,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众臣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都纷纷回头张望,不知声音出自何处。李春风暗自得意,撇了撇嘴,冲袁简挑了挑眉毛。
恰在此时,忽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衣着华丽的人,急急闯进殿堂。
“参见丞相!”众臣纷纷大声呼喊道。
李春风和袁简不觉吃了一惊,现在的丞相自然就是司马颖了,于是忙定睛细看。只见司马颖面色苍白,也不答礼,径直走到司马衷面前,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启奏陛下,河北安北将军王浚叛乱,联合鲜卑的务勿尘,已进犯邺城。打的旗号,竟然是说我‘挟天子以令诸侯’,真是可笑至极。臣已派石越抵挡清剿。但方才传来战报,王浚马上即将要进入邺城了。臣将护驾陛下重返洛阳,重立羊后,再振朝纲,如何?”
此言一出,刚刚还拜倒在地的臣属们,又纷纷爬起身来。也不知谁带的头,都一古脑的涌向殿门,又作鸟兽散了。跪在地上的司马颖就如同牌位,眼睁睁看着一帮人转眼消失的干干净净。
司马衷孤零零的坐在王座上,满脸缠满布条,一动不动,好似一个木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