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我俩就一瓶酒,不会喝多的,怎么会喝多呢,咱都是有觉悟的人,多谢您的提醒,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摆手示意他们请回。
“啥?你俩一瓶酒?你俩一瓶酒就不会喝多啦!”餐厅工作人员似乎对我说的我俩喝一瓶酒一定不会喝多或喝醉这句话有些吃惊,继而提高嗓门,大声对我说道,“你不看看来餐车吃饭的,有几个喝酒的?有几个像你俩这样喝酒的?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喝起来没完没了,你俩还是劳动人民吗?”
得得,这位餐车工作人员一通居高临下的说辞,颇具有李队长的真传,我就感觉一顶大大的帽子铺天盖地地盖下来,可这劲儿地盖到我的头上。还别说,就他这几句话,还真把我给盖懵了。
也是。下馆子,喝酒,在咱普通百姓的意识中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解放前,年头到年尾,连顿饱饭吃不上饭,遑论下饭店喝酒了,不到万不得已,哪家也不会买酒,即便是有大事非买酒不可,不是用粮食去换,就是先赊欠;这刚解放才几年,生活是有明显的好转,可论到喝酒,仍然是奢望。从农村来到顺城,情况差不多,这都是我亲眼所见;若说到出门在外,都是带上些干粮,中途弄点儿水喝喝,一般不过如此。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吗,我花自己的钱,给自己村里从朝鲜打仗回来的志愿军二黑哥接风,这有何不该的?向志愿军学习致敬,不能光停留在嘴头上,得有点儿实际行动不是。我坐火车的趟数不多,从这几次坐火车的感受来讲,我怎么觉得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个个表现的趾高气扬c高人一等似得,动不动就训斥旅客。就说这次上餐车吃饭吧,我也是硬充大肚汉,纯粹是为着二黑哥,大着胆子硬着头皮到了餐车,我俩一直规规矩矩,就怕违反了人家餐车的规矩,可我哪知道餐车到底是啥规矩啊。这下可好,人家一顿犀利的言语,说得我立马两眼一抹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了,整个人变哑巴了。唉,咱一个从农村出来的毛头小子,第一次这样的经历,不懵才怪呢。
被餐车工作人员这一顿不明就里的训斥,我心里自然也有情绪。课有情绪归有情绪,咱绝对要执行餐车的规定。
好歹把餐车工作人员支走,我就踅摸着如何赶紧让二黑哥不这不那地离开餐车,可他老兄根本不管不顾我的担心,摇晃着,嘟囔着,在桌子上还时不时地撴一下酒盅,“大兄弟,倒倒酒啊!”他不停地要酒,可我又不能不给他倒酒。这下俊了,他老兄又是接连几杯酒下肚,两眼愈发迷离,胳膊手的不听使唤,不是把杯子碰翻,就是手拿不住筷子,嘴里絮絮叨叨地,也不知嘟囔个啥。而我心里虽然还明白,但眼睛也开始发涩发花。我俩喝到这个份上,都带酒了。
“二黑哥二黑哥,”我连着喊了他两声,可他仍在自顾自地嘟囔着,两眼干脆闭上,继续趴在餐桌上。
“你老哥可别睡在餐车里,咱可不能在这里过夜。”
我起身摇晃了一下,绕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喊道:“二黑哥,二黑哥,咱不再喝了,回车厢睡觉去吧,好几天的车呢,反正又没事儿,明天再喝吗。”
“嗯嗯,我没事儿,我没喝多。”
也嗬,二黑哥你没醉啊。
“放心,大兄弟,我没没喝多,我只是太太累了,眯了一下,感觉已回到了家里。家里你大爷大娘看到我回来,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转身就抹泪,俩孩子看到我回来,就像遇见了陌生人,任凭你大娘怎么说,就是不靠近我,更不叫我‘大’,躲得远远的怔怔地看着我,一会儿才过来围着我哭,可就是你嫂子不不给我照面,问谁都说不知道去哪了,真是的,这都过年了,也不知道这老娘们不在家里忙乎啥去了。”
真不愧经历过战争生死考验的,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