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点吴霜,寒消不尽,柳落如雨。天,真的下起了雨。
剑刃的光芒在雨中剧烈地闪烁着,和云下的电光交互地辉映着,一时间绚目无匹,直教人分不清哪一道剑光是闪电,哪一道闪电是剑光。
惊鸿剑,本就没有什么招式,也便无所谓第几招。当初禁城比武的第四剑无非是吕白拼尽半条命把内力,轻功倾注一式罢了。
而今,他要再倾注一次。只不过这一次,他要把自己这一生的荣辱得失,恩怨情仇,南国的花和北国的沙,包括自己的一腔热血都尽情泼洒在这一剑上,绘就成一副用生命浸染的水墨画,在流逝的时间中静静等待着发脆变黄。
体力和温度一点一点地逸走,吕白的手和腿也开始抖了起来。血早已把素白的腰带浸了个通透,顺着带结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响在耳边,渐渐地,在脚下聚起了一圈暗红,在黑夜中显尽了妖异和悲凉。这暗红融化在雨水里,带着一丝一丝的甜腥气息,在空气中荡起了一圈一圈细小的波纹。
他想到了自己这一生,虽年少成名却又一事无成,虽心有所属却又爱而不得,这一刻,他握剑的手越用力,自己的心就越软弱。
三十余年,梦沉书远,情疏迹远。眼睛有些红润,不知是否由雨水打湿。玉惨花愁终究敌不过一世情牵。
“绫儿,我怕是没办法去找你了。”
想到她,他唯有满心的遗憾和愧疚,自知无从弥补,十年光阴已过,自己又有什么颜面站在她身边呢?
现实却有如一根细小的针猛然刺向了他的柔软,吕白定了定神,许是血液的流失让他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在被雨水打湿的余光中,他看到蓝钰和蓝珏仍是和唐家的八人拼死缠斗着,偶尔关切的目光望他一眼又必须马上用扇子堪堪挡住打来的暗器,好几次都无比凶险。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还不能倒下!”
这世上,他原本以为可以放得下一切,如今却一切都放不下。
如果他败了,死了,蓝钰姊妹又会怎样?如若地下有知,他又怎么忍心在黄泉埃土之下又一次辜负她的幽水长情?他即便自知脑海中唯一的计策若非奇迹,必不能成。可他仍是固执的想试一试,总好过在这里被无休止的围战耗死。
纵是柔情千万种,怎奈相思比命长。
他精妙的剑斜刺出去,剑音轻抖,避过了雨声。但仍是如投石大海,只见六个黑衣人分出三对,两两阻挡,剑气至最后一对人时已然不济。即便这第四剑举世无双,却总无法胜得过六个自己半招。
周身,六人重又团团围了过来,虽然吕白身受重伤,却仍未有主动出击的意思,打死要生生耗尽吕白的血肉。六柄反射的剑芒犹如离魂附草的萤火,在雨夜闪烁着幽幽的光芒,让人绝望。吕白虚浮的脚步撕x扯着沉重的身躯仍是自顾闪躲着,但这毫无疑问是垂死前的挣扎,就像被藤蔓缚住的野兽,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力量与灵魂。
终于他不再逃了,脚步突然停住,身后,一柄剑直挺挺地刺向他的背心,许是没有想到这突然的变化,黑衣人的动作有些慢。吕白猛地回头,眼中的火一瞬间燃了起来,生生用手攥住这柄黑衣人未及用全力刺出的剑,就在这一停一顿的间隙,堪堪侧过一个身位,闪电般向这个手中还握着剑的黑衣人袭去。
但其余五人岂会同样的当再上一次?即便吕白剑势再快,只是凡人一个,如何敌得过五个自己相救。
吕白的手满是鲜血,刚刚那一剑虽不是全力,却绝不是一双肉掌便能接下来的。腹部的疼痛有些麻木了,他已然不知腹部是否还在流着血,虽然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然没有一点点多余的体力了,手的疼痛却是钻心的,这一剑若是刺的再猛些,怕是五根手指也会齐齐断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