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正有一抬轿子在门前停下,朴素的甚至没有装饰,随从亦不多。一位半老的宫人撑开青绸布帘子,挽着一位妇人走出轿子。那妇人眉目极低顺,抬起眼来看到了沅妃,上前两步便做礼。
沅妃的裙裾曳到地上,自有内侍弓着身子为她牵着,五彩的暗花明里是一番颜色,暮色里又是另一番颜色,这种衣料用的是孔雀丝线,将孔雀尾屏的彩羽一缕缕撕下来,拉成长线,织入衣裙中而得,深绿中泛着金光,越发庄重华贵。这样的衣裙,连皇后都不能得。
她的手端平在胸前,撑起宽大的彩绣长袖,薄薄的双唇涂着鲜艳的口脂,一双秀丽的丹凤眼却始终冷冷的向下睨视着来人。伫立半分,沅妃展开手臂,向内一收袖子,袖口内笼着的香恣肆的漫延着,小巧的鼻尖一皱,转身向院内走去,头高昂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可是她转身的一瞬,孔嘉分明的听到两个字,“贱人。”
扬天也不看,只翘起下巴,轻快地说:“孔嘉,我们走。”说着双手提起裙裾,跨进了门槛,露出一截湛蓝的鞋帮,绣着精湛的粉底牡丹。
孔嘉却微一屈膝,低声道:“娘娘。”有意让出路。
妇人温淡一笑,竟是苦涩更多一些,但却未曾多言,只含笑点点头,顺着孔嘉的心意,先行入了院内。眉角一直是淡淡的,不见欢喜,不见忧愁,昔日慕府小姐慕沅的贴身婢女,如今是於朝的夏嫔,晋阳王的生母,宫中十九年,全然没有一点脾性。
阁内大殿灯火通明,盏上的红烛足有胳膊粗,镌刻着鎏金的大字,却是“福寿安康”此类。孔嘉挨着扬天坐,主位上皇帝与皇后已坐定,皇帝旁空出一个位子。宫中女眷到场者十之八九,沅妃十数年恩宠不减。
沅妃自地毯尽头款步而入,西域贡上的地毯,因为特别的工艺,色泽格外艳丽,繁花似锦的衬着沅妃的华贵,再无人与之相较。於朝看重紫色,福瑞呈祥,沅妃拖曳着大紫的华服,裙摆在移动中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发髻上别着的金丝八宝攒珠簪步摇随着身体而荡动,风情无限,连皇帝尚且为沅妃之华美而惊。
沅妃坐在皇帝左手旁,脂粉上浮着盈盈的笑意,唇上鲜红的口脂张扬着分庭抗礼的气势,硬生生的压着身着大红的皇后。
丝竹管弦声一齐响起,隔着水面传来。戏台子建在水池对面,此时灯烛通亮,孤零的置身于无声倾泻下的夜幕里,恍如白昼。旦角清丽的嗓音贴着水面而来,携着池水月色的清冷,灌满阁内的四面八方,唱的是月迷记里的一出折子,“七仙摘月”,孔嘉爱这样艳丽的戏,侧着脸端量着台上,入神的听着。
扬天不肯放过她,一盏白玉凝脂杯子递到眼前,酒香放肆的扑鼻而来。“来呀。”一双极似沅妃的明目笑到七八分,肆无忌惮的张扬着极致的快乐。
孔嘉依言接过来,手腕细的仿佛一捏即碎,套着羊脂玉镯子和一只镂金镯子,金玉相鸣,笑容融化在琼液里,笑言:“这杯算我敬公主的。”说罢,就着酒香一饮而尽。
这一杯下来,嗓头热得厉害,五脏六腑瞬时暖起来。这般面色微红的娇态连岑暄都禁不住一颤。他坐在孔嘉的斜对面,目光穿透庭中拜谒的宫人,有心无心的望着她。两指拈着酒杯,凑在唇边,冰凉的酒液下去,却烧起灼人的。
孔嘉漫过目光,正对上一双犀利又明媚的眼睛,腹内忽然热得要烧起来一样,两颊上悄然扑上两团霞般桃色。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何般早已不可闻,胡琴笳子如从意识之外隔空而来,那般撩人直白的灼热,逼得她要喘不过气来,胸口跳的猛烈,悸得她噌的站起身来,用温凉的手背捂着绯红的面颊。见扬天早已被围住,哪有闲暇顾及她,便匆匆离席,往殿阁外去。
夜晚天色凉下来,凉风扑到烧热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