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召集户部和兵部的官员查账,这个消息给了连日来有些得意忘形的谢明当头一棒。
户部和兵部都是谢明的属官,其中有什么猫腻谢明再清楚不过了。虽然账面上的事情看上去都已抹平,可毕竟有个虎视眈眈的谢朗在,再加上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查账,故而谢明心底仍是七上八下,忐忑难安。
二日之后,账册全部清点完毕,所有银钱的去向分明,不差分厘。知道这个结果后谢明浑身放松靠在椅背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这口气舒完,就听到皇帝下旨令钦差下江南视察广通渠一事。好巧不巧,这钦差大臣正是丞相叶槐的得意门生,彭方。
“谢!朗!”
谢明“砰”地一拳打在坚实的书桌上,五指的关节迅速浮起一层暗青,他低头一扫手上的伤痕,咬牙切齿,“我就说父皇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查账,原来是他在背地里捣鬼!”
“王爷息怒,当务之急并非追究这些。”立在书桌前,一身靛青色长衫的青年——宁王府幕僚董献,不疾不徐沉着开口,“钦差已经启程南下了,若是他执意要查,底下的事情一点都兜不住。”
“彭方这个人执拗的紧,而且软硬不吃,根本不可能从他身上着手的。不过,”谢明阴沉着脸,竹叶一样的眼睛里漏出毒厉的光芒,“这一路山高水长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反正这些日子江南原本就不太平,若是遇上流民出了意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董献一听这话,急忙劝说:“王爷,万万不可!此事关键不在彭方,而在陛下。若是陛下铁了心要查,就算彭方死了,照样可以派出第二个、第三个钦差继续南下。再者说,秦王这次是咬准了您,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够轻举妄动。”
“你难道要本王坐以待毙?”
“王爷,广通渠的工程并不大,别说六年了,三年时间竣工都绰绰有余,可是如今河道是什么样子,您心底也跟明镜似的,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根本骗不了人。在下斗胆多说一句,底下这些人太不成样子,也该整治整治了,否则将来不知道给您惹出多大的乱子。”
谢明抬起头,盯住董献水波不兴的眼睛,“你是说要本王舍了他们?”
“弃卒保车,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谢明两腮的肌肉紧紧绷住,思忖片刻,无力地吐出一口浊气,“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董献郑重摇头,“没有了。江南水患牵扯了太多人,陛下正在气头上,必须推出几个人来平息陛下的怒火。事已至此,与其让秦王把事情闹大,不如快刀斩乱麻,省得牵连更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明依然有些犹豫。江南的势力是他这些年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不仅有军队的助力,更有在文人墨客间苦心经营出的名声,不管舍掉哪一个都像是在他心头剜下去一块肉一样,尤其是在东宫郡王惨死,朝堂内外只余他与谢朗分庭抗礼的关键时刻,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点势力他都不甘放弃。
看出谢明的犹豫,董献恭声再劝,“王爷,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趁着您现在手上还有余力,即使舍掉几个人也无足轻重,须知有舍才有得。况且胜败并不急于一时,大业未成,焉知祸福。”
谢明咬了咬牙,叹息道:“你说的对,大业未成,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又向董献询问,“可是本王该如何做?若是冒然动手,只怕会与其他人离心。”
“这又何须王爷亲自动手。”董献淡淡笑道,“您只需知会一声,自有人替王爷解决了。”
谢明低头思索,蓦地眼睛里掠过一道晶亮的光芒,“是啊,修缮河道的银子都进了谁的口袋,谁心里清楚。底下人才拿多少,宋九同才是大头呢!他要是知道彭方南下查账去,只怕觉都睡不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