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酉时七刻,一行人才又回到这寂禅寺。候在门口处的丫鬟看见他们回来便领着芸娘十一等人来到庵堂会客厢房中,让几人赶紧用热水洗了洗脸,对着镜子整理下仪容。这都是心细的婉娘安排的,尤其那十一,更是差着丫鬟给他束的发。毕竟这一行人的去留,全在于老夫人一念之间。
看这屋内,榻上放置了两床卧具,已经铺盖好,想来是要十一和廷谔睡在这里,其余几人因是女眷,婉娘安排在了后院。其实她还有个心思,便是想与芸娘一处叙旧,姊妹多年未见,恨不得须臾不离话通宵。
廷谔则是左右打量这庵堂:这庵堂不是很大,但也透着庄严,进得屋内很是暖和,不似外边风卷冰刀——他还是第一次进到这么暖的屋子里,想着这得烧多少炭。十七用那皮裘裹着令姜,只见那小人儿睡得正香,把她放在榻上,松了松那皮裘,实在屋内太暖。令欢看着这四周,虽然陌生但眼神中却没有一般孩童的怯怯之色。这孩子,心细敏感,但经历了这周遭c宿于山野之中,胆子也较以往大了几分。
芸娘待十一梳洗好,简单叮嘱了几句,告诉他待会见面的重要性,要他务必令老夫人起心慈之念。之前在路上人多嘴杂,她不便与十一多说些什么。
十一有点抗拒。在他内心里,始终对母亲有怨怼,如今,芸娘又要他去讨好她的母亲,他一时难以接受。可是芸娘全无顾惜之念,再三说道这一路艰辛,如果此时曹家不收留,他们一行大大小小便是天地之间难以容身。十一听得,低下了头,心乱如麻,杵在那儿结印念起了经,希望能驱散这情绪。
未久,那厢门便开了,婉娘扶着老夫人进得房来,遣散左右,让丫鬟们离得远远地把守着。
芸娘向前来行礼,一众人亦是行礼。那老夫人看着这房内几个少年,一眼便认出了十一,抖着手去捂住自己的唇,身体颤抖着哭起来,芸娘忙上前与婉娘一并扶着老夫人,坐在椅子上。
芸娘忙递眼色给十一,但是十一却无法上前,脚下像生了钉子,没法挪得步来。十七看看老夫人c娘亲,又看看十一,大约便心下有了数,便在十一背后推了推。十一仍旧没有向前,只是叹了口气,加速地盘起手中的念珠来。
那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看向眼前这像足蕊儿的脸,只见他清秀俊朗,低眉闭目,盘着念珠,似乎不愿意上前来与她说话。她便看了眼芸娘,芸娘忙在旁道:“这孩子自小长于野漠,又早失了母亲,所以一时之间感伤不已。”她说完,转脸向着十一,“十一,快过来见过老夫人。”因为老夫人尚未认这孩子,所以,只能是老夫人。
十一听得芸娘的话,内心抗拒,但想着芸娘的叮嘱,想着这一路的辛苦,不得不抬眼看着老夫人,向前走了两步,再次行礼:“十一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听着这浑厚悦耳的声音,边擦着眼泪,边再次细细地端详着十一。只是看着他又想起自己孩儿的苦楚,便又止不住地流泪,心绪百转:认,也不对;不认,又不忍心这酷肖蕊凝的孩子流落山野。况且,蕊凝的遗愿,她也不能不顾全。
老夫人心内纠结,打定主意暂时先不认这孩子,待回去后先与老爷商量过,再做打算。于是转脸悄声对婉娘叮嘱了些许,便站起来要回得房去,芸娘与婉娘一起送了送。
未久,丫鬟们送来了好些糕点吃食,份外精致,十七便让令欢c廷谔吃起来。自己拿了两个樱桃毕罗去到十一身旁,递了一个给十一。有点饿的十一接过毕罗,吃起来。这毕罗果然是比透花糍还要好吃几分。
“刚才,你为什么迟迟不说话?”吃着毕罗的十七作无心之问。
十一沉默了,继续又咬了口毕罗。
“我知道很难为你,不过如果你觉得实在不开心,那我们明天就一起离开这里,在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