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看剩娃那样,擦鼻抹泪的,也心疼的没法,家里养的两个老母鸡下的蛋,也不卖了,省下来,每天一大早就起来给剩娃打鸡蛋吃,可再好的饭食剩娃也吃不下,吃点就吐,看着剩娃蜡黄的脸色,瘦成那样,背后不知道玉兰哭过多少回了,剩娃是个好孩子,打小亲娘没了,长大了,说能好了呢,又得这怪病,命咋这么苦,苦命的剩娃啊。
那天一早,天还黑蒙蒙的,有点阴天,时不时的滴个几点小雨,四朵爬起来,走去隔壁房间看剩娃。
剩娃有气无力,昏昏沉沉的,睁开眼,见是四朵,望望,也没说话,眼又闭上了。
四朵抹会眼泪,给剩娃掖好被子,谁也没给说就出门了,饭时了,也没回家吃饭,出去一整天也不见个人影,家里家外找遍了,哪也没有,急死人了,到傍晚了,眼看天就要黑了,明举才着急忙慌的,叫三朵去外姥爷家,叫五朵去二朵家,又跑去明成家,叫坤山上小朵家去找,赶黑姐弟几个都回来了,小朵二朵不放心,也跟回来了,都没见着四朵。
这个四朵,能去哪啊,一大家子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明举就去找明辉,明辉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安慰明举:又不是小孩子,说不定到哪个不常走的亲戚家去了,等一晚看看吧,这晚黑叫俺也没法。
这一夜,除了剩娃昏沉沉的睡,一大家子几乎都没怎么合眼,给没睡的一样,外面有点动静,玉兰就起来,听到狗叫一声,玉兰就对着门喊:四朵,四朵,四朵,可是四朵回来了。
为了给四朵等门,大门都没有关,就敞着,一半夜,玉兰对着门口喊了有五六次,喊得明举头都大了,黑灯瞎火的,明举就抽烟袋锅子,这烟叶还是四朵在门前屋后种的。
四朵有心,知道明举抽烟怕花钱,看到过几回明举在地上捡烟头,把十几个烟头剝开,烟丝聚一块,撕一页宝旺的旧书,对角叠一下,一撕两半,先用一半,从一边卷起来,给小喇叭一样,卷好了,伸出舌头,把边口舔湿了,两头掐齐,自制的一颗大烟卷就成了,跟普通卖的烟两倍都要大,抽起来,吞云吐雾的,过瘾得很,还省钱。
剩娃小的时候,一带到街上,别人赶集逛街,做买卖,剩娃就低着头,在人缝里乱蹿,捡拾人家丢在地上的烟头,一半天能捡个一大兜子,用报纸包起来,回家够明举吸好多天的,剩娃不叫都去干,叫宝旺去捡人家的烟头子,打死他,他都不愿意去拾,那得多丢人,要不是亲儿,明举打心里要偏疼剩娃。
明举成天烟袋锅子不离手,烟瘾大。
自打剩娃懂事了,很少见过花钱买烟,有剩娃,不缺烟,光这就节省不少,算算啊,一天一包烟不多吧,不说团结的好烟,就大铁桥的,一包八分钱,一个月打三十天,就是三十包烟,三八两块四毛钱,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二十四块八,看看,得省多少,有句老话讲,三年不吸烟,省个大黄尖,大黄尖就是大黄牛。
日子不可细算,算起来吓一跳吧,你说省下的那些个钱,买什么不好,到街上割肉,都得割不少,那一大家子多解馋,这个账是玉兰算的。
四朵嘴上不说,心里心疼她大,每年开春,看到别人家点烟叶,她就跑去跟人家要些种子,房前屋后的,见缝种几耥子,赶秋了,熟了的烟叶一片片摘下来,晒干,装在鱼鳞袋子里,在墙上楔个橛子,高高的挂起来,够吸个一年对头的。
四朵心细,不知搁哪找了块新的白粗布,给明举重新缝了一个大点的布袋子,两面用红丝线,各秀上一朵喇叭花,好看得很,当烟袋子。烟袋子一头用抽绳,不吸烟了,绳头一拉,就系上口了,烟叶不会撒出来;想吸烟了,抽绳一拽,口就开了,烟袋锅子往里一挖,从外面在烟锅子上一按,不用看,拿出来就是满满一锅子烟,用洋火,就是火柴,点上,就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