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信立时将呼吸声收到最轻，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殿下恐对府内不甚熟悉，不如下臣挑个得用的人跟着您，也好伺候”话一出口惊觉自己又僭越了，齐王怕是不喜人跟着的，于是即刻力挽狂澜道：“寒舍本也不大，找人领路只怕反会扰了殿下兴致，如此请殿下随意，有什么事吩咐周围下人便可，鄙臣定将立即赶到。”

    “看来苏尚书很是闲散，竟有这么多功夫闲聊，”顾景颐语带微讽，昭示着他的不耐，“难怪连家务事也处理不好，令本王不禁怀疑，苏尚书是否还能够胜任户部尚书一职？”

    “下臣下臣知罪，下臣即刻便去处理，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不让陛下失望！”苏远信急急出声解释道，不想自己竟画蛇添足，反倒惹得齐王更加不悦了。这厢竟被怀疑他徒有虚名，当真是得不偿失啊。

    但苏远信凭着自己混迹官场的敏锐嗅觉，觉察到这个年轻俊美的王爷，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可是，这敌意从何而来？

    但他任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看来皇子之心相较于陛下，同样难测啊。

    “下臣这便告退。有所怠慢，请殿下勿怪。”苏远信只觉脊背发冷，此刻只想要落荒而逃。

    顾景颐闻言只淡漠颔首，继而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跨出厅去，挺拔的背影融进了院中绿意繁盛的花木当中。

    苏远信注视着顾景颐的身影出去，登时撤下面上的虔诚之色，重重松出一口气的同时，整个人也险些垮了下去，眸底却慢慢爬上一缕阴鸷之色。

    ——

    这边苏泠月方行至前院的花园，只觉心中颇为惘然，一种莫名的情绪袭上心头，略一思量后，便举步踏上蜿蜒的长廊，意欲漫步回逐月阁。

    她一路心事重重地走着，未曾料想甫穿过千东门，便迎面撞上了一堵坚实的胸膛。

    她未及抬眼，只觉一身清冷沉稳的气息铺面而来，陌生却又熟悉。

    苏泠月心中一悸，下意识便要后退，不想身后竟是矮阶，她一时未察，步子竟踏了空。

    失重的悬空感迅捷而来，一声惊呼脱口而出的同时，苏泠月便直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不想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反倒是被人搂住了纤腰，一起一落间便稳稳回到台阶下边了。

    “当心。”清冷悦耳的男声儋然响起。

    只一瞬的功夫，她已然看清了来人，下意识轻轻挣脱他的手臂，手忙脚乱地向后退了两步。

    “殿下殿下何以会在此处？”苏泠月垂下眼睑，遮住眸底的赧色，状似无意地问。

    “本王素闻苏尚书府中景致优美，奇花异草甚多，正巧今日得空，便过来一饱眼福。”顾景颐眸底依稀可见几分喜色，慢道：“本意欲随便走走，不想会在此处碰见你。”

    “原是如此。”苏泠月轻轻出声，仍未抬头。

    气氛登时便有些微妙起来，空气中的花香便显得尤为馥郁，甚至能够闻得草木的清香。

    偏巧此刻忽有清风起，轻轻拂动着苏泠月额前的几缕碎发，便像极了那春日碧波里方出水的芙蓉，偏生又带着几分寒梅的傲然。触及此，顾景颐只觉心念微动。

    良久，苏泠月敛衽行礼，敛眸屏气道：“殿下既要赏景，臣女便不打扰了，望殿下能够尽兴。”说完侧身举步，想要越过他离开此地。

    “等等。”顾景颐蓦然出声，转身挡住了她的去路，柔声出言：“你方才说，望我尽兴。这好花好景如此难得，可我若只是一人独享，又何来尽兴之说？”

    苏泠月自是听懂了他的话，但却不敢稍作深想。惊愕之余，她下意识抬起眼眸，偏巧正与顾景颐深邃缱绻的目光对上，心头却是没来由地一跳，急忙将目光移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