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内昌乐公主府,近百位工匠正忙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望宣阁三楼,一个身穿月白色竹纹锦袍,头戴青玉冠的男子正在倚窗遥望。看着将会成为他们新婚之居的府邸,即将修缮完毕,他如玉的面孔上,浮现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他的目光扫过殿宇c假山c水榭c马场,每一个角落都浮现出他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右卫率,中郎将来找你!”阁楼下面一个工匠唤道。
他朝进门后的必经之路望去,果然见阿诺急匆匆地往这边奔来。
他兴致勃勃地下了楼,准备向他展示自己最得意的成果,可是阿诺却将他拉往相反方向。
“你干嘛?”他疑惑地问。
“快跟我走!”阿诺呼吸急促,仿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什么事这么急?我这儿还没忙完呢!”
阿诺看了一眼周围忙碌不息的工匠,含糊地暗示他:“你不赶紧跟我走的话,这里即使修好了,你们也住不上!”
笛宣一怔,赶紧随他而去。
二人策马齐驱。路上,阿诺将之前发生之事悉数讲给他听。
待穿过竹林到了竹舍,只见洛儿拿着一串佛珠,呆呆地坐在门前石阶上。
“萧儿呢?”笛宣问。
洛儿抬起一双无比惆怅的眼睛,指了指屋内。
笛宣推门而入,只见屋内光线昏暗,昌乐毫无生气地坐在书案旁,低头拼凑着什么。随笛宣一起照入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她的面容在身上那件玉色鸾鸟褥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苍白。
笛宣将身后的门再度关闭,然后轻轻走到她的身边,点燃案上的蜡烛。
微弱的烛光给整个房间赌上了一层暖光,昌乐这才抬起头,看向蜡烛对面的人。
“笛宣哥哥。”她沙哑地唤了一声。
笛宣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孔,伸手将她贴在脸上的头发拢在耳后,再向下捋,发尾便匆匆地从他手掌中脱离。
“别把委屈压在心底,哭出来会好受一些!”他心疼地劝道。
“我不哭,我不会让德妃如意!总有一天,我要她加倍偿还!”她下巴高仰,脸上满是倔强与恨意。
“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看着他眼中的万分疼惜,昌乐的戾气渐渐消散,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歉疚的笑,道:“对不起,我不能在今年嫁给你了,你愿意再等两年吗?只要两年,我的头发应该”
“不!”笛宣拦住了她那未脱口的“可以重新及腰”六个字。
她眼中好不容易复苏的光彩瞬间黯淡,接着失落地低下了头。
“我不要再等两年。”笛宣接着说,“只要太后丧期一过,我立刻就要娶你!”
昌乐再次抬头,惊讶地望着他,“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嫁给你?我连凤冠都没办法佩戴。”
“戴不上就不戴了,我不管,我就要娶你。哪怕没有凤冠霞披,没有锣鼓喧天c十里红妆,我都不在乎。我只想与你叩拜天地c双亲,向整个长安宣告,我与你,两情相悦,结为夫妻!”
昌乐那颗本已如碎冰的心,渐渐温热至融化,然后又粘合成型。她带着幸福的笑意,偎在他的怀中,像孩童告状一般,指着桌子上自己重新拼凑在一起的青玉柳叶簪道:“她摔碎了你送给我的簪子。”
笛宣瞧了一眼,道:“没关系,日后我再送一支给你!”
昌乐在他怀中点点头,然后将脸深埋于他的胸口,才流出温热的泪滴。
笛宣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静静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睡着,将她放在榻上,才轻手轻脚出了门,走到阿诺与洛儿的身边,问:“德妃是怎么算准了她今日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