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初夏,余小小都在调戏云染中度过。
屋外的桃树林碧绿一片,桃子由绿变白,慢慢长大。余小小每天都要打量一下,看有没有早熟的桃子,因为她想把成熟的第一个带给云染。
盛夏来了,最热的时候。
白天的时候她缠着云染去凉亭。凉亭两旁是池塘,碧波之中有大片的荷花,白的粉的,依偎在滚圆的荷叶上。偶有蜻蜓掠过,画面便更美了。
云染就在凉亭里看书,偶尔假寐。余小小有时热的不行,就贴在云染身上。后来,云染就派了一个丫鬟,拿着扇子给她扇风。
晚上的时候,她就和云染坐在屋子外面,看着满天繁星,听着蝉声不断。没多久桃子也熟了,被削成一丫一丫的放在果盘里,云染吃一块她吃一块。
夏天多暴雨。晚上打雷下雨的时候,她就在云染的身上滚来滚去,会舔他的耳朵,会把猫爪放在他的胸口蹭,哪怕会被他扯胡须拽耳朵。
总之,一只不会说话的猫,一个不能走路的人,就这么契合的度过了一整个夏天。尽管他们之间没有言语的对话,却已然似老友。
就是这些零散而美好的点滴,让后来的余小小有勇气走上一条步步为营的道路。
能在阴谋诡谲的京城中镇定自若,能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指点江山。
因为我一直记得初见时你的那一句:“这猫生得可爱”,记得满树蓓蕾,遍地桃花,记得凉亭荷池,满天繁星,记得蝉声不断,雷声暴雨
夏逝秋来。
桃树的叶子没了精神,耀人的光泽一点点褪去,斑驳的黄点却在一点一点的扩大,树头一齐的往下耸拉着,像要枯死一般。
朝中的风向越来越变幻莫测,每天都有人遭殃,每天都有人直升。薛清说出的事件越发错综复杂,幽若口中的消息越发纷乱难解。
云狐狸来找云染的次数渐少,并且少了嬉皮笑脸的贱气,眉宇间反而似有担忧。
就连孙老头每次替云染看完病后,都一脸正经皱着眉头。
哪怕是云淡风轻的云染,她也不只一次看见他面露愁容。
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
她本来计划好了,春天赏桃花,夏天坐凉亭。到了秋天就看梧桐落叶,大雁南飞。到了冬天就一边赏雪,一边饮些小酒。
如果日子真的能如她所想那该多好。
春夏秋冬轮回,日升月落交替,余小小和云染,一人一猫,一辈子。
秋叶萧萧而落,云染对着她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很多时候,他沉默发呆,她只能静静地躺在他的腿上,试图用一身毛发,温暖颇带冰凉的他。
转眼就是深秋。
静妃的死讯从皇宫传来了王府。
余小小从来没见过那个人,可她是云染的母妃。她能想到,那一定是个同样风华绝代的美人,也一定是个温柔贤雅的母亲。
听到消息的云染,下颚有微微颤抖,然后他开始剧烈地咳嗽,一声一声地撕扯着她的心。
孙老头急匆匆地赶来,云染已经被薛清放在了床上,双眼紧闭。他本就苍白的皮肤似乎要变成透明,那双好看的薄唇毫无血色。
余小小只能在床脚边,看着孙老头把一根根银针插进云染的身子。
她曾多少次在电视上目睹过这一幕,可当她真的身处其中,才知那些银针有多么恐怖刺眼。它们就那么密密麻麻的,似乎泛着寒光的,刺在那些复杂的穴道上,一遍一遍提醒着余小小,这个人病得有多厉害。
有什么东西滴滴答答,一滴一滴落至地毯。
熬到深夜,孙老头才松了一口气。
那些银针被一根根拔下,从云染的身上拔下,从她的心里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