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溪侧旁,树枝c羊皮搭建的简陋凉棚下。
自称来自坚昆的贵族乌别克盘坐在赵安国侧面,两人共同面对着泉溪方向,面前摆着切成一前一后的两个半只烤兔子,以及小铜盆盛着的骆驼奶,还有乌别克赠给赵安国的回礼,一包酸奶疙瘩。
“我听说呼揭王最近向王庭求婚,请求下嫁三名族贵女,似乎其中与坚昆王有些关系。”
赵安国撕着兔子肉,以看热闹的口吻询问一些当下贵族上层流传的消息,这个问题令乌别克神色一黯,轻叹俯首闭着眼睛:“连河西诸部都已清楚的事情,看来我们坚昆一定能渡过眼前的考验。”
“我不知道你们坚昆贵族当初是什么想法,但拥立一个暗愚之人为王,必然会经历眼前这样的外部欺辱c算计。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兰氏过于贪婪,这是危险的事情。危险发生前,睿智的单于一定会干涉c避免其发生。”
赵安国捏一撮盐撒着,匈奴国内仅次于祁连氏的三大家族被称之为三名族,分别是世代与单于联姻的呼延氏,这几乎就是祁连氏的影子家族;其次是世代袭任左c右大且渠的须卜氏,左且渠主掌政务,右且渠主掌战事;第三是世袭左c右大当户,且美女辈出的兰氏家族。
左右大且渠c左右大当户c左右骨都侯c左右丞相这八个职位承担了匈奴帝国的内政运转。
呼延氏与祁连家族重要成员联姻c须卜氏c兰氏则与祁连家族的旁支,各国国王c太子联姻。
乌孙国因实力膨胀速度过快,现在猎骄靡的孙子与呼延氏订亲联姻;乌孙东部阿尔泰山一带游牧的呼揭王作为乌孙的邻居自然眼馋乌孙的待遇。不能求到呼延氏的女子,就把主意打到兰氏家族的女子身上。
但呼揭王东北部的坚昆国国王是个傻子,这就让兰氏家族有了一些想法。
赵安国的话似乎安慰了乌别克,乌别克圆嘟嘟的脸露出一丝笑容:“正如贵人所说,睿智的单于会在春天掐灭毒草的芽头。”
“这是单于需要考虑的问题,可你们坚昆国的问题很难解决。王庭不会信任一个你们自己推选的国王,我想你们也不会接受王庭出来的贵人担任你们的王。而一个没有能力约束c统率你们的王,这让你们更自由的同时,也就无法保护你们。”
赵安国将撕下的兔子肉送入口中咀嚼,斜眼打量着乌别克:“眼前的联姻问题不是问题,呼延氏c须卜氏c兰氏在单于王庭占据要职,祁连家族不会允许他们掌控更多的人口。可没有有效的联姻,坚昆人在王庭就无法大声说话,我对你们的遭遇表示同情。”
乌别克也动手撕烤兔子,缓缓点着头,用敬仰的目光看赵安国:“不知贵人来自哪个家族,竟然有如此高远c犹如雄鹰的见识。”
“呵呵,我的朋友,你可以猜一猜,我应该来自哪里。”
乌别克左右打量,确认只有两匹马c五头骆驼和五十多人后,稍稍沉吟:“贵人的仆从并未带牛车,也没有带河西出产的铜器和来自汉国的美丽漆器c丝绸,所以贵人这次出行不是行商。”
他继续打量着四周,语气缓缓疑惑不解:“甚至,贵人的随从只带了简略的弓箭,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他们现在应该在原野上牧养牛羊,或骑着骏马追逐野鹿做训练,甚至采摘野菜c割晒干草都是可以进行的工作,却这么随着贵人出游,入冬后将成为负担。至少,他们的妻子劳累一年,也只能让他们一家在冬季不会饿死。这样的话他们的家庭无法积蓄财产,更无力抵御白灾,也就很难保证忠诚,难道他们都是贵人的奴仆?”
部众是从属关系,奴仆与贵族的关系反而更近,贵族不会让自己的奴隶饿死。就像没有牧民会让自己的牛羊饿死一样,身为贵族的奴仆,反而比普通牧民c部众有生命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