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哧”
等着火星从木柴上带起青烟,余慕娴转身朝着邺城城东的城隍庙走。
邺城城东的城隍庙聚着邺城的乞儿。她如今的行头,最适合去那处。
从余府去城隍庙的夜路委实不好走,特别是下了雪的天。至于缘由,无非是余府在城南,而城隍庙在东。按理说,同住邺城,道路该是没什么差别。依着楚国先祖的建制,邺城里头该是处处都铺好青石板,家家门口都有带活鱼儿的流水。
但百年过去,楚国开国时铺的道路难免破损待修。再加上邺城城南多居官宦,城东多是些贫户,这城东的路便再也修不好了。
好在,城西的路还算好走。
借着城西高院那挂在门上的大灯笼,余慕娴安心走到了城东。一到城东,余慕娴便只能看到屈指可数的几间瓦房,更多的是茅草屋。
高高低低的茅屋内,偶尔的几声犬吠。呼啸的寒风把余慕娴的脚步声变得模糊,以至于余慕娴不知道她是在走,还是已经停下了步。
余慕娴顿了顿步子,环顾了一周。前世,她曾亲往花朝国与眠月国边境,那里堪堪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而此时,男男女女的啜泣声正交织在耳侧。
余慕娴屏息肃立着,心头却闪过一路上的种种从城西到城东,从高官秉烛到贫人啼哭
叛军与皇家贵胄们怕都不会想到,前夜的一战会引得城东生民鸡犬不宁吧。
快速抬脚迈过足前的饿殍,余慕娴孤身朝着东边继续走。她虽不介意和一群尸身处在一处,但她打心眼更喜欢活人。
“你踩着我了!”身后传来了声音没有阻住余慕娴的脚步。她记得她方才没有踩到人。
“哎,我说你踩到我了!”拔高了两度的嗓子刺得余慕娴耳朵疼。
但她依旧选择不搭理身后的少年,径直朝城隍庙走。
城隍庙就在不远处了。那少年有什么话,待到城隍庙门口说也不迟。
余慕娴一脚泥浆一脚滑地朝着城隍庙门口走,眼看着快到了,却看到城隍庙里隐约有火光。
火光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挑眉看了眼带着半掩的庙门,余慕娴本能的转身要走。
却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拦住了。
少年嗓门极大:“哎,你是来城隍庙投奔米爷爷的么?”
少年声音一出,余慕娴立即拉着少年转头朝着城隍庙右边的巷子跑。她是从左边来的,她只敢带着少年去右边。
“你——”被余慕娴拉着一路跑,少年也察觉到不对劲。
“是庙里出事了?”少年侧头问。
余慕娴没有答。只是迅速带着少年从东城绕到了南城。虽然下雪会留下脚印,但她此时也顾不上那般多。她只求是她想岔了。
“你松手!”眼看着跨过一架石桥便到了南城,少年使劲甩开了余慕娴的手,厉声道,“你拉着我跑什么?是不是你偷了城隍庙的东西?害怕米爷爷知道?”
偷城隍庙的东西?
抬眉打量了少年一眼,余慕娴含笑丢了几枚铜子给少年,而后转身快步朝着石桥走。
她犯不着与这么个乞儿较真。
方才这少年诬陷她踩了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乞儿是想讹她。虽然她穿得破烂,但她却晓得自个儿脚上蹬了双新新的千层底。
“你”见着方才拉着自己的乞儿随手丢给了自己几个脏兮兮的铜板就走,少年呆住了。
一二三四
匆匆数过排在自己手心的六枚铜钱,少年的脸唰的红了。
他追官爷讨了几天,也没这么多铜板。
“你刚刚为什么要拉着我跑?”少年不依不饶地追着余慕娴上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