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国最近过得不太开心。
一是以往陪自己玩耍的姐姐一直和敷文书院的读书人筹备甚么赛诗会,没空搭理他。
二是父亲既不让他随军前往明州抗击倭贼,也不让他参与这次钱塘剿匪,这让他好生懊恼。
姐姐不理他也罢了,毕竟他对舞文弄墨的活计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
但没能参与昨日浩浩荡荡的雨夜剿匪,他却引为平生大憾。
十二岁的年轻人,只能待在家中等着发霉,当真窝囊,他如是想。
不过此时,他却是异常开心,因为有了请他吃喝的金主,有了肯听他说话的听客。
杜初下了仙人峰就急忙赶往钱塘县城,说巧不巧,在城门前碰到了万修独子万安国。
询问得知,他是从富春家中逃出散心,想见识一下大理寺的高手,想远远看一眼传说中的血饮刀青犊。
酒楼里,一壶雨前龙井,一盘红绫馅饼。
万安国一边大口吞吃,一边虎着张脸道:“据说那柳生三严一手拔刀术出神入化,甫一碰面,只三招连伤三位大理寺的先天高手,若非南侠花云及时赶到,那三人这次就得命丧钱塘了。”
杜初道:“花云和柳生三严打上了吗?”
万安国笑道:“怎么能不打上,当时估计也只有南侠花云能力敌此人。”
杜初也不因他年纪小而怠慢他,给他添满茶水,问道:“后来呢,柳生三严逃出生天了吗?”
万安国泯了口茶,摇摇头,一脸严肃。
青犊在手,能动刀,花云从不动口。
如果说柳生三严的刀,像扫过江南的春风,来去隐秘,无形无状。
那么花云的刀则是暴雨之后的山洪,凶猛迅疾,令人生畏。
花云不会小瞧这位似乎精力不济的中年人,能接他三刀毫发无损者,他也不敢小瞧。
柳生三严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大唐鼎鼎有名的人物?”
花云凝视着他道:“也许是,但出名常常不是什么好事。”
柳生三严道:“不错,出名常常是件大坏事,柳生家我这一脉就是太出名,才会有今天。不过你出名,对我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花云道:“哦?为什么。”
柳生三严道:“哪怕死在你刀下,至少我可以知道,东瀛武者和大唐武者间的差距,还未大的离谱。”
花云道:“你为何要拖延时间。”
柳生三严顿时苦笑道:“因为其他人,都不是你的对手,都不是。”
花云道:“没用的,他们跑不了。”
柳生三严道:“至少还有希望,希望就是一切,不像我,是个必死之人。”
花云道:“没有必死之人,只有心死之人。”
柳生三严道:“心死之人往往比平时更可怕。”
花云手上一揖,肃然道:“请教!”
柳生三严还了一揖,冷声道:“请!”
朋友间互相尊敬固然可贵,仇敌间的敬意却往往更难得,也更令人感动。
花云敬的是他视死如归,一往无前。
柳生三严敬的是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雨夜寒风,所有人不愿久待的凄凉之地。
柳生三严此刻仿佛换了个灵魂,皮囊还是破落,但看来已不在潦倒。
他容光焕发,和他的刀一样。
对了,刀,眨眼他已拔刀。
太快,花云还未看到刀光,杀意已到额前。
刀锋未至,刀势已经劈散了东风。
柳生三严的势,是有来无回的势。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因此他杀人,从来只用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