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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节过去,姐夫家人都走了,郁晓秋就又去了。老的小的看见她来,都十分兴奋。这让她很感动,一直鼻酸着。那孩子依然叫她妈妈,她只得随他,却不应声。现在,她下了班直接就来这里,接过孩子带着。正在学走路的孩子,一刻离不了人,抱不住,挣着下来要走,一走就一摔跤。郁晓秋想出个办法,用一条他父亲的旧围巾,围在他肋下,驾辕似地在后面拉着,跟了他在房间里窜进窜出。这孩子虽然没娘,也像是没爹,围簇的人倒并不少,养成明朗快活的性格。他高声阔气地叫喊着,为自己踉跄的步子助威。郁晓秋和他在厨房门口僵持着,他挺起肚子,定要往里进,正是热火烹油的时刻,郁晓秋就不让进,将他往边上扯。他力大无穷,发出种种怪声,正相持不下,忽听里边“哐啷”一声,他祖母盛菜的盘子落在地上,碎了。郁晓秋一把将孩子从地上挟起,进去关上煤气的火,又将碎碗片踢到灶台底下,等空出手来时再收拾。回头见祖母苍白了一张脸,晓得宁波老法人家多半迷信,忌讳正月里破东西,赶紧念了几句“碎碎平安”。不料祖母眼里忽然噙了泪,拉住郁晓秋的手,颤声说:我已经老了,带不到毛头大了。这时,郁晓秋看见的是一个衰老c软弱的老人,而不是那个精明严厉的宁波老太。她眼泪也要下来了,哽着声音说:阿娘你一定能看见毛头结婚的。她们俩手拉着手,她和她母亲都没这么亲热过,这会儿不觉窘,只觉辛酸。她挣出手,腋下还挟着孩子,单手拿一个干净碗放在锅边,将菜盛出来,眼泪直接滴进碗里了。那晚她带孩子回家里睡的,因第二日是礼拜。早上,大人孩子都要在被窝里懒一会儿。那孩子自然话多,也不知说什么,东一声,西一声,又叫郁晓秋“妈妈”,郁晓秋照例不理睬。睡那边的母亲忽然出声了,骂道:他叫你,你应一声怎么了?会得死!郁晓秋并不回嘴,腾地从被窝里坐起,穿衣服下床了。   两边老人的意思,都表示得再明白不过了。无论是于姐夫那样的旧式家庭,还是郁晓秋母亲这样深谙世故人情,这样都是最圆满。可于当事人本身,却又最是难堪,这一关不知该如何突破。不想,事情竟也很简单。下一回,姐夫暑假回来,他父母便将这事与他谈了。他当时虽然没说什么,可这一日,同郁晓秋一桌吃饭时,他给姨妹搛了一筷菜,是一块鱼。放下了,筷子又回来,专门为挑去面上的一根刺。大人们都看在眼里。姐夫是个孝子,郁晓秋是他情有独钟的女人的妹妹,仅这两项便可接受。郁晓秋也敏感到老人与姐夫说了什么,还感觉到姐夫其实是一个体贴的男人。既然人人都默许了,郁晓秋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反对。过年,她已交虚龄二十八岁,并没有别的属意的人,对姐夫也不反感,只是陌生,她都没怎么看清过他的面貌。当他与姐姐结婚时,是个英俊的青年。如今,则是一个中年人的形象。她也晓得姐夫对她谈不上什么兴趣,虽然她是姐姐的妹妹,可事实上,她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这不要紧,因郁晓秋对姐夫也没有什么谈得上是爱的感情。郁晓秋和姐夫一起看了两场电影,在西餐馆吃了一顿饭,还一同去南京路买了姐夫回学校要用的东西。这些都是谈朋友必须的过场似的,然后才可进入婚事的议程。本应该寒假里结婚的,可临到时候,双方都有些怕似的,又拖了半年,还是暑假,这最不适宜结婚的溽热的天里,郁晓秋和姐夫结婚了。两家的意思,都是从简,所以只请了至亲好友,两桌酒席。已经和邻居家讲好,托他们照看孩子,可临到走时,这孩子却突然闹起来,就是丢不下,只得带着。结果也亏有了他,在人腿和桌腿间钻来钻去,又念歌谣给众人听,趁着人来疯说些胡话,本是童言无忌,不料竟讨了口彩。于是,制造了喜庆的空气。郁晓秋这边没什么亲戚,就是母亲c老娘舅,还有几个旧同侪。这一日,母亲显然很高兴,喝了几个满杯,破天荒地抱了外孙。刚抱起,孩子就挣着要下,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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