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和祥地度过了。何民伟下班后就来到郁晓秋家。吃罢饭,她母亲一个人在桌上玩通关,逢到翻牌,用右手留长了的小手指甲,轻轻将牌一铲,牌便翻过来了。郁晓秋在水斗洗碗,何民伟立在一边看。看她将碗从清水里一只一只捞出来,揩干,积成一摞,送进碗橱。后来,她母亲睡了,两人就在外间,一人坐一把竹椅说话。谁也没有提及何民伟不来,郁晓秋又找他的事情。在这静谧的时分,两人都不相信,将有什么变故发生,他们如何会有别种选择呢?他们都已经这么,怎么说呢?这么好了。在外间过道上一盏二十五支光的电灯下,后窗里再透进一些幽暗的光,郁晓秋的脸色变得清澈多了。多日的焦虑,愁烦,此时沉淀下来,她几乎有些接近柯柯的皮肤了。何民伟发现自己在拿郁晓秋和柯柯比,心里觉着不妥,但很快就跳开了。两人坐到九时,因第二日都要上班,何民伟就起身下楼。郁晓秋要送他,其实不必,因两家只相距大半条马路,即便在热恋时,他们也不兴送来送去。果然,没走一会儿,就已经到何民伟家弄堂口。何民伟说,我再送你回去吧!于是,又送郁晓秋。还是没几步。郁晓秋就再送何民伟。这么来来回回地走了几遭,马路上已经清寂下来,路灯在梧桐叶间照着,柏油路面起了一层反光。最后,还是何民伟将郁晓秋送到家门,两人在月光清朗的后弄里分手,互相看了会儿投在地上的影子。这是这个夜晚里叫人不放心的一点,他们不自觉地流露出惜别的情绪。虽然,他们谁也没有想过分别这一回事。 之后的日子,何民伟是三天不来,两天来地过去,郁晓秋渐渐也习惯。她母亲有一次,却像突然想起地,问她:你那个朋友怎么不大来了?郁晓秋方才想起,她有整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可她并没怎么觉着。倒不是说郁晓秋对何民伟的感情有所淡漠,而是,在这样长久固定的亲密关系里,所产生的无条件的信任。后来有一天傍晚,郁晓秋下班从工场间的弄堂里出来,临时想起母亲嘱她去药房买一些消毒用的灰锰氧,便调头朝反方向走,药房在何民伟家所在弄堂的隔壁。走过何民伟家弄堂,她转头往弄堂里望了一眼,因知道这日是何民伟的厂礼拜,想他会不会正在弄堂里。她一眼就看见了何民伟,来不及喊他出声,就看见他身边的柯柯。郁晓秋不是个量小的人,不轻易生疑,但这一段疏远的日子,当时没什么,过后还是留存下来忧虑。她就有些心惊,想这是个生人,不曾听何民伟说起过的。她本能地向弄堂里跑了几步,追向他们去,可又刹住脚,心怦怦跳着。她其实是怕,怕真有什么事。她退出弄堂,也忘了去药房,而是往回走,到了家。这天晚上,何民伟却来了,是送走柯柯以后来的。郁晓秋屏了一会儿,才说今天走过他家弄口,看见他了,和一个女孩。何民伟立即回说是他母亲同事的女儿,郁晓秋噢了一声,心里却想:因自己的事何民伟与他母亲一直不和,怎么会替母亲招待同事的小孩?郁晓秋忽然变得心细如发,是因为多日来的积虑。可她还是怕,没有追究。而这一日的遭遇就像是个开头,自此,郁晓秋就常常遇到何民伟和柯柯了。他们住得那么近,进来出去,不碰上才叫巧。每一回,郁晓秋都绕开他们,不与他们走对面。而她觉着何民伟他也是,分明看见她的,却作看不见,绕了过去。她有一次还看见柯柯单独一个人,她这才敢好好打量她。郁晓秋苛刻地挑剔出柯柯好些不是:头发稀薄,单眼皮,瘦。她一直看她进了何民伟的弄堂,最后她依然得向自己承认,这是一个好看的女孩。很明显地,柯柯已经介入到她与何民伟之间了。倘是局外人,一眼便可明了,可郁晓秋却还是不信,她甚至都没有向何民伟质问过,理由还是那个,他们已经,已经那么好了。可是,何民伟来的次数又稀疏了一些,他们的关系其实处在了“若即若离”。郁晓秋有次走过药房,不知怎么进去了,走到免费发放避孕药物的柜台,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