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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这样的柴米生计,亦不会有此道上的关系,只是送个主意,再指点几处地点。不料,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笑明明只走了头一家,便成了。她都没想到要搭点架子,再跑上另几家,比较一下。她当即应下,第二日便去应卯了。虽是战时百业萧条,舞厅里倒欣欣向荣,多少是大难临头前的醉生梦死。此时的香港,其实是又一处卡萨布兰卡,各路流民汇入此地,再流往各处。但凡能走动逃离的人或是有钱,或是有脚力,在这中转客居的地方最合适做什么?做舞客。过客中上海人占不小的比例,所以,像笑明明这样的上海小姐,就顶受欢迎。可是,谁也不会想到,笑明明会说唱演剧,出得来趟,却不大会跳舞。在上海时,与那痴心郎去过几回舞场,但都是他就她。灵巧轻盈的她,下到舞池里就木了,非是同她跳过不会知道。踩过几回舞客的脚,又撞过几回人,便是坐冷板凳多,下海少了。一半时间,是坐在边上,用手中可数的几张舞票当扑克牌摆着玩。这舞厅的规矩和上海一样,凭舞票关饷,像她这样,自然不会丰裕,只够在那客栈里继续住下去,回上海的船票是谈不上的。   她所在的舞厅,位于铜锣湾,属中上等,当然不能比上海百乐门c仙乐司的排场,但人气亦相当旺。底下几层是百货铺面,顶上几层是民居,窗户对了马路,市声涌进,舞曲的间歇便漏进的电车声。灯光稠密,不是说明亮如白昼,却是热闹喧腾的夜色。红绿黄紫的霓虹灯,颜色总是乡气,还是暗色,可团在一起,你灭我闪,是一派俗间的烁烂。那些舞客,亦都有一种乡气,尤其是本地的,多是黑,瘦,土。广东人的脸型,似乎多是谋生计c苦劳作的现实的人相,特别不适于声色的场所。内地来的客人呢,亦多是封闭长久,这时来开眼界的,带了内地人的畏缩或者鲁勇。有一些老舞客,派头要大一些,却又有自己的老相识,跳不了几曲便双双消失。所以,笑明明的受冷落,一是因为舞技生,还是因为她骄傲,也活该她兜不到生意。不过,这也是笑明明有脾性的地方,到什么境地都不落相,有自恃。转眼间数月过去,回上海几成泡影。上海也不会有人记挂她,像她们这样,从小进了班子,与家人便没了往来,好比是没有父母的人。身在香港,却人地两疏,做舞女都是用了别名,“笑明明”这名字太没有性别,没有艳色。于是,在闹哄哄的人世里,她这个人就好像丢失找不到一样,无声无息。然而,不曾想到,有一个人倒还记着她。当然,光是记着不行,还要有机缘,有机缘遇着她,将她从茫茫人海里捞出来。这个人就是多年前,戏剧学校招生,问笑明明叫“啥个么事”的人。   这人是个纨绔,家里开面粉厂,在产麦区徐州买了地,租给农户种,将收成运来上海加工,销往全国及东南亚地区。父祖辈因是做实业的,思想比较开明,对子弟们并不仅限于经商承继家业,而是鼓励他们受西方科学教育。这大约还是从动荡的时日里得来经验,万顷良田一夜之间都可易主,身有一技之长倒能确保衣食。所以下一辈里无论男女都读公学,男孩子或学机械,或学铁路,抑或学化工,大多出洋留学。女孩子择婿也是往洋务那一派上走。惟有这一人,很没出息。书也读了,却不用心,喜欢的是文艺。家里长辈最厌的就是这类无用又会移性的东西,明令禁止他往片厂c大世界c戏院子里去。可腿脚长在他身上,又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管是管不住的,于是又想开了,就当他是田里的稗子,反正也不承望他什么,随他去了。他得了大自由,干脆表面文章也不做了,自己停了学,专门搞文艺。他在这方面实也没什么才艺,只是热心和喜爱。但这样也好,他对戏曲艺术就没什么高下贵贱的偏见,一律都敬仰,只要是唱做弹跳,与实际生计无关的,虚拟的,空想的,假作真c真作假的东西,他全盘收下。他虽然哪样都不会,喉咙是哑的,长相瘦c干c黄,摆样子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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