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霭的出现,超出了所有鱼人的预料。
如果他真的死了,又怎么可能死而复活?如果他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迟迟不出现?沐寻又怎敢夸口说他已经死了?
是其中另有隐情,还是本就算计好了,鱼人们不得而知。
但最早发现他的沐老头倒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局面需要一个能力挽狂澜的鱼人出现,这个鱼人只会是沐寻或者沉霭。
本还担心着沐寻,但依沉霭对沐寻的态度来看,他应该不会放任沐寻处于危险。
说来可笑,当初自己用一碗苦涩难喝的汤救醒沐寻,现今自己的一碗汤又要送沐寻去绝地,真是再合适不过!
事情也真的就像他们算计好的那样发展,自己除了成为那一个关键的棋子,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沐老头还记得,给沐寻送海藻汤时,看到沐寻眼神中闪过异样的深意,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既然是您送来的汤,我喝了便是了。这是欠您的恩情。”轻轻接过,然后一口气喝完,倒地不起,再没有动静。
就好像,这个心思剔透的孩子,就要永远离开了。
这些事太过荒唐。他却不敢阻止。
他已经习惯了顺势而为。
但鱼人族的未来该怎么办?或者说,他们还会有未来吗?便是沐老头也不知道。
然而这时,本该充满愤怒的“仇人”首领沉霭,风尘仆仆地站在他身边,说,我要改变这一切。
像一个旁观者。可真正的旁观者也不需要做到沉霭这一步吧。
又或者,沉霭的愤怒,正是因为“旁观者”。
此刻的他,也是“旁观者”。自私贪婪,无动于衷,甚至助纣为虐。
这就是“旁观者”。
沐老头知道沉霭的身世,知道他的父母就死于那场战争。
在那场战争中,他们是最无辜的牺牲者。
当时的东村首领把抓到的俘虏关在大型避水罩里,当着敌人的面,大笑着看他们活生生地缺水而死。然后派想要恢复两族和平,号召东村不再吃虾的沉霭的父母去西村交涉,说是要给他们一次机会,若是他们能说服“善良”的西村鱼人原谅东村刚才的行为,他们就再也不吃虾。如果不能的话,他们就是散布邪说的罪人,要被用同战俘一样的方式处死。
可还没等他们说一句话,西村鱼人就愤怒地把手无寸铁的他们抓起来,也关在了避水罩里。
他们是战争中成长起来的精英,如果想逃,可能要几十个鱼人一起才能拦住。可他们没有选择逃走,而是甘愿被稍用力捶打一下就会碎掉的避水罩困着,在氧气越来越少的环境下和西村平静商谈,说着一开始就准备细细解释的话。
最后虚弱至极地死去。
没人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西村的鱼人们大笑着。以示终于报了仇。
东村的鱼人们也大笑着。像看了场最可笑的表演。
满是血的战场上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亲眼看见真正追求和平的人也死了,沐老头自此再不上战场。
才五岁的沉霭也亲眼见证着这一切,就像他之前无喜无怒地见证东村的覆灭。
面对自己的父母在满怀希望中痛苦死去,面对“同伴们”如同为民除害般开心,沉霭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流一滴泪。从此整个人就像游荡的孤魂,或者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直到――他遇到一群斗虾的人。
那一天,他突然发疯一样冲上去抢走了会让虾们每一分钟都比前一分钟更痛苦的避水罩,破坏斗虾游戏。鱼人们自然生气,抓到他后将他毒打一顿,但他笑着,笑到胸腔剧痛。又哭了,哭到差点瞎掉。他们便以为他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