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来福哥是我二姨家的老二。
老二嘛,据我观察,一般不像老大那样作为头生子受器重,也不像老幺那样因为最小而受全家疼爱。
老二就总是处在那么边缘的一个位置,或多或少地受到忽略和冷落。
二姨父年轻时师范毕业,当过乡长,镇长,县长,大表哥来祥继承了他眉宇间那股凛然正气,脊背直直的,一脸郑重的神气,从不随便嬉笑;来祥哥甚至重复了二姨父的人生之路,也上了师范,现在是一中的团委书记。当然,如果他文凭上的“学校”二字改为“大学”,恐怕他就是县委书记了。也说不定呢!时代不同了嘛!
来福哥下边就是我来凤姐,二姨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
因为是闺女,她可以不必用功学习;因为是闺女,她不用写不会的作业。不写作业怕啥?叫你爹跟老师说说去!
因为只有这一个闺女,那就得跟儿子不一样对待!不是说闺女是她娘的贴身小棉袄么?
哥哥们在深秋还穿着秋裤,来凤姐已经穿上薄棉裤。
哥哥们穿上薄棉裤,来凤姐已穿着厚棉裤。
亲戚邻居看不下去——不都是亲生的吗?!
来祥哥不说什么。他从小理想远大,胸襟阔大,才不计较这些琐琐碎碎的事儿和别人的闲言碎语。
来福哥更不介意。天下就有这种孩子——冻得淌鼻涕,打哆嗦,也不知道冷,也不觉得难受,心里该怎么乐呵还怎么乐呵。班里同学们都穿上了棉袄,就他还没穿,他还觉得自己挺英雄哩!他永远开心,因为他从小只有一个心眼儿,那就是玩的心眼儿。他来这世上一遭,就是来玩的!不论到哪儿,不论干什么事儿,跟人说不上三句话,他保准忍俊不禁,嘿嘿嘿地笑起来!
看见一片落叶,以天下为己任的来祥哥一言不发,把它拾起来,扔进垃圾桶——一叶不扫,何以扫天下!
但对于来福哥,这片落叶嘛,一抛,就是飞机;举起来,就是红旗;团成一团,就是手榴弹,就是足球!
一进高中,来福哥便断定:上学这档子事儿,实在不好玩。比如说这大脑吧,明明已经背下来了,也就是说已经往脑子里装进去了,可是到考试的时候,这大脑就是不承认这回事,就是空空的,嘛也不肯掏出来!
来福哥心里很明确,他想当兵。当了兵才能当战斗英雄!那多来劲儿!也不用背书做题更不用考试!
幸福的人啊!来福哥居然如愿以偿,体检过了!他可是1.55的个儿啊!还是个雷达兵哩!
三年下来,直到来福哥转业,国家偏没有跟越南再干起来,来福哥也就没见着他向往的前线。
不过也够将来跟孙子吹唬的啦——爷爷年轻时玩过雷达哩,你会修雷达不?
二
来福哥转业到了银行工作。
来福哥既然成天乐呵呵,脸上成天一片阳光,同事无不喜欢。领导也喜欢,因为他的字儿也写得好,还能帮领导写东西哩!打算盘啦,点钞啦,在这些业务比赛中,他连连得第一,真没给咱当兵的丢人啊!市银行系统评选十佳青年,居然有他!跟人家站一块儿,来福哥昂首挺胸地看人家,反倒觉得人家脸上似乎有谦卑之色——人家在对他俯首嘛!
来福哥在柜台后面坐着没事儿的时候,那俊朗自信的神情,活脱脱像中央台播音员罗京。只是罗京那张国脸从来不笑,来福哥随时都会咧开嘴,嘿嘿嘿!
到年龄了,战友们一个个都娶媳妇了,来福哥也娶了,是来祥哥同学的姐姐。二姨父在她那个村儿当乡长时,跟她爹关系挺好。一改革开放,她爹就开了个锯木厂,挺有钱的。
娶了媳妇成了家,就得养家,养家需要钱就得挣,想挣钱就得先有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