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提没儿子。

    您说，哪怕十个二十个女儿，能等于一个儿子么？

    对女儿——他有两个女儿——他疼是疼。他供她们吃穿，供她们上学，买着买那，要啥买啥，可他打心底就是忘不了——你们咋不是小子呢？

    好在老提的哥哥有儿，仅有一儿，名曰虎儿。

    天下竟有这样的事——只有一个儿却不稀罕。

    他爷儿俩从来脾气不和，谈不三句话就崩。

    虎儿从小没心学习。叫他学他不学。

    学习这档子事儿，懂教育的知道，它发自一个愿意学习的心。

    没这个心啊，谁叫他学，他也不学。

    这个心么，是“培”出来的，是“熏”出来的，不是在命令之下生产出来的。

    虎儿他爹，自己可从来不摸——看见字儿就困，这些字儿一个个都太像了，怎能不叫人又晕又困！——叫他咋“熏”，咋“培”？

    老提呢，不由自主地，就是觉得跟虎儿亲！

    “虎儿，咱老提家，将来全指望你哩！”

    虎儿每次见了老提都很高兴，一口一个叔叔，说这说那的。老提觉得喊“爸”跟喊“叔”差不多了！

    老提鼓励他虎儿好好学习——拍拍他的肩，摸摸他的脑袋；每次都从超市或专卖店给他买他保准喜欢的东西——一千块钱的球鞋啦，阿迪达斯的运动衣啦——球队里他们都有呢！虎儿很羡慕，他自己的鞋，总是挡不住脚趾头呢！

    有这些昂贵的贿赂，虎儿倒也认真听课，认真写作业。他明白，世上瞧得起他的也只有叔叔，而叔叔给他买东西，是因为相信他有出息！

    虎儿知道自己的学习成绩跟班里那些大神没法比，但他绝不自暴自弃。有的题他真能做出来！他的问题在于，上课能听懂，一做题就不行。

    他的理想是靠军校。什么211、985，他爹会笑死的！就是军校，虎儿也不好意思对人说——除了叔叔。他平时的分儿远远不够哩！但是军校对身体要求比学习成绩要求高，而虎儿正是体育比学习成绩好得多！

    虎儿要高考了！

    老提恨不能把他接到自己家，好看着他高高兴兴平平安安地考！又怕女儿吃醋，反而闹个不愉快，于是去找他哥，严肃地说了几句，“虎儿十年寒窗，就这一回！你不管，我管！必须叫他好好考！”

    虎儿爹表面答应着，心里直哼哼，“这熊羔子能考几分？不考大学挣大钱的多着呢！”

    成绩下来了！虎儿发挥正常，反正够三本！

    老提很高兴，“是个本科呐！也就是说，毕业后咱也能考老师，考公务员，考研究生！不像你爹你叔，高中的大大的混混！这辈子什么也甭想喽！上去！上去！是个本科就大大的好！”

    学费八千。虎儿爹嫌多，不肯出。人家谁谁谁高中一毕业去广东打工，一个月就七八千！你一个三本，这四年不光不挣钱，得花多少钱？！哼，你民办大学里你能学到嘛？！

    老提怒气冲冲，瞪着他哥，“钱钱钱！虎儿是你儿子不？你认钱还是认儿子？你挣了钱干嘛的？你出不起，我出，但你不能不叫孩子上学！”

    老提送虎儿上大学，交了第一年学费。

    虎儿爹仅仅是意思了一下，给了虎儿几个生活费。

    老提说，“虎儿，别在意！人的见识不一样！只要是大学，你就能学到东西！你天天上进，当那个最好的，咱这四年就值！年轻轻，先往肚子里装学问，钱，什么时候都能挣！要是到了你爹你叔这个年龄，读书就晚喽！”

    “叔，我懂！我一定努力！”

    “这就对了！”

    虎儿发誓一定对得起叔叔！

    奇怪的是，在大学里，虎儿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