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敬神礼拜过,早有人打扫准备了一间清净屋子,原来是太宗要和归真道长相谈。
这屋子在元君殿后,西北一角静室,偏僻洁净。屋中几无摆设,唯摆设了一桌二椅。桌上铺有时鲜瓜果。另有香炉,香烟袅袅。当真是一处雅室。
太宗出元君殿,只命众人守卫静室四周,不得跟进。
太宗与归真道长进得屋中,归真道长自然先请太宗坐。太宗坐下,略整衣冠。归真道长见太宗安坐,这才对面坐下。太宗先开口道:“太和山不愧为道家圣地,朕此一行,当真心情畅然许多。”归真道长当即陪笑道:“多谢陛下称赞。”
见归真道长依然拘谨少言,太宗心中不满,说道:“道长,朕与道长单独相谈,只希望道长能暂忘君臣之念。可否?”
归真道长自然迟疑,但见太宗眼色,遂道:“是。”
太宗点头,表示满意,又缓缓说道:“朕早年征战杀伐,多造杀孽,如今思之不安,只希望现在能有一个机会减轻朕身上往日的杀孽。道长可明白?”
归真道长闻言怔了半晌,不能回话。这太宗皇帝能有这般思想当属难得,必是仁皇明君,但归真道长又岂敢擅自议论这当今皇上的平生对错过失,因此归真道长闭口不发一言。正巧此时有道童进屋来奉茶,归真道长当即起身,亲自为太宗添茶。
“山野之中,没有什么好东西,唯有泉水烹山茶,一敬陛下,望陛下不弃。”太宗接过,抿了一口,只是点了点头。
太宗心思并不在茶,只喝了一口便放下茶杯,慢慢开口问道:“道长可知朕此次前来名山所为何事?”
自古人心不可测,何况是帝王之心。归真道长有心糊涂,因而摇头道:“启禀陛下,贫道不知。”
太宗听归真道长如此说,略一皱眉,而后直了直身子,道:“道长知人曹官梦斩龙王之事,可知朕却往了幽冥地狱一游?”
归真道长不知其意,迟疑片刻,才点头道:“老道知晓。”
太宗听了心中很是高兴,越发相信归真道长乃是神仙高人,而自己太和山此行也许就有收获。
一时寂静良久,太宗似乎在仔细回想着什么,神色凝重,语气低沉。太宗缓缓说道:“那日朕去幽冥界一趟,所见情形仍然历历在目。朕魂游地府,见了不知多少冤魂,不知多少野鬼。那些鬼魂本是十八路豪杰c六十四路烟尘,无奈死无全尸,难入轮回,其形实在可怖,如今朕回想起来,仍是心惊胆寒。”说着,盯着归真道长,眼神中确有惊恐之色。
归真道长只得宽慰道:“幽冥地狱,乃生死轮回之所,鬼怪出没之地,自然比人间吓人些。”
太宗点头,但太宗此刻并不需要宽慰。
“豪杰鬼魂不得安宁,细想来,与朕也有莫大关联。朕早年征战四海,杀戮无数,这些豪杰将士死后还不得安息,这才魂魄难安。今日朕上太和山来,便是请教,不知道长可有办法发化解?”
归真道长悠然说道:“听闻陛下做水陆大会,又派高僧玄奘大师西去天竺取经,想来定能取得真经,化解冤愆。”
太宗似乎很不满意,一脸深沉,良久不语。佛道两教一直以来大有嫌隙,这归真道长拿佛家搪塞,看来是真的小心谨慎,不愿多嘴。
归真道长见太宗许久不言,遂起身添茶。太宗漠然看着归真道长添茶,忽然说道:“真经治心不治本。”
归真道长呆了片刻,苦笑道:“敢问陛下,何为本?”太宗与归真道长目光相对,眼神直视,说道:“天下冤孽,只因为天下大乱。”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知道长可有良策安国定邦?”
归真道长已然彻底明白,太宗经过地府一游,一来急于寻求化解冤孽之法,二来亦想寻求治国安稳天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