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翻时尚杂志,左脚搭在右脚膝盖上,高高跷在半空,跟着歌的节拍一抖一抖。 天渐渐暗下来,坠落的夕阳正卡在弄堂中央,放出瑰丽的霞光。这是从小生活在钢筋水泥中的怦然很少见到的壮丽景象,写得眼睛发酸,她就抬头看一看。 心里的问题也在那瞬间呼之yù出。她还是没忍住:“娜娜,你跟周勋到底什么关系啊?” 小辣椒把杂志从脸上拿下来,歪着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答得相当暧昧:“我傍着他。” “什么是傍?” 小辣椒神秘地一笑:“就是字面那个意思呗,我替他解决麻烦,他给我钱花,互助互惠的关系。” 怦然没再问下去。虽然她知道,只要往下问,她就一定能得到更加详细的回答。 但,她能接受那个答案吗? 如果这个答案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百倍呢?从此往后她又该怎么面对他? 她离开小辣椒家的时候,是一个人。小辣椒在外打麻将的nǎinǎi骂骂咧咧回来,牌桌上输了钱,将一腔怨怒发泄在孙女身上,连骂带打,小辣椒光着脚满屋子地逃,一边躲一边笑,却把怦然吓得够呛。 她在小辣椒的掩护下踉踉跄跄地逃出来,蹲在门口的路灯下,系上左脚的鞋带,重新把书包背上。 怦然根据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小段路,抬起头就看到了马路另一边树荫下的周勋。他跨坐在山地车上,一足点地,正看着她,撞上她的视线,又若无其事转开了目光。 “你怎么在这儿啊?” 她隔着一条马路问他,路中间飞快开过几辆运货的三轮车,卷起呛人的烟尘。 他把背包甩在身后,推着自行车慢慢地往前走,当作没听到。 怦然不管不顾追上前去,抓住他背包的袋子:“怎么了呀?” “我没话跟你说。” “你在生气吗?”怦然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生气吗?” “你自己明白。” “我怎么了,我怎么你了?”怦然着急起来,用手指着他,眼睛睁得很大,是受了冤屈又不明所以的模样。他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攥住了她指着自己的三根指头,向前一拉,她就站到他眼皮底下,他的眼睛正好对上她的眼睛,近到彼此不用再犯相思病。 他可真高啊,说话的时候,得自上而下地俯瞰她。 “我说过什么,姑娘都忘了是吧?” “……” “我怎么跟你说的?”他凑近来,努力从眼中放出凶神恶煞的光,要吓唬吓唬她,太不让人省心了这姑娘,养个女儿都不至于这样,“别跟孙娜娜走得太近,我有没有跟你讲过啊?” 她头一偏,躲过了他的质问,然后真的想了一想:“可她人很好啊。” “坏人脑门上会刻字是吧?” 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里面清晰倒映着他的脸孔,漂亮的,肆无忌惮的,恶狠狠的,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藏在他动人的眼波里。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彼此的距离,松开了手,直起腰,抬起头,心虚地祈祷只有上帝才能看清那瞬间自己的心情。 怦然轻声反驳:“她不是坏人。” 好跟坏,都是太绝对的概念,世界的善恶不是由个人的意志决定,她的父亲从没有强加给她这种判断,从来都让她以豁达宽容的心灵,去感受这世间万千的差异。 周勋在心里叹了口气,少女有她的坚持,说服她是件比让她相信更困难的事。 送她回家的路上,周勋跟她讲了小辣椒的身世。 她是个遗腹子,母亲生了她之后就改嫁,nǎinǎi又嫌她是个女孩,每天只给她三顿饭,她像个孤儿一样野生着长大,从来没有人管过她。 答案跟怦然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更加糟糕。 怦然没有发出声响,眼泪静悄悄地落下去,被她用手背揩掉。 这是个眼泪浅的怪孩子,这是一个被世界温柔呵护的好孩子。而从小就被大人严厉呵斥“流泪是懦夫”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