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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

    赵大娘无所谓地又灌了自己一口茶,说“那就当我没说好了。怎么,今儿你这二两银是还不上了吧,明儿再还,可就是三两了。”

    石咏此前听两人对话,就知道自己娘该是借了印子钱,利滚利的那种高利贷,只是他没想到这利滚利如此厉害,已经失声问道“娘,您……你当初借了多少?”

    一旦问清了石大娘当初不过是几天前刚借了五钱银子而已,石咏心头就一股无明之火往上冒——这,这哪里是借贷,这分明就是喝血!

    可是那赵大娘却无所谓“我不过是个跑腿儿的,放贷的要这么多利,我也没办法。石家的,你说是不是?”

    石大娘借钱的时候就知道规矩如此,无奈之下只能点点头“咏哥儿别闹,确实是这个规矩!”

    石咏明知赵大娘在债主的要求之上,还一定会再加成,可是连自己娘都这么说,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最要命的是,他自己也的确是两手空空,分文没有啊!

    “石小哥,说实在的,你娘借这些钱,也是因为你。”赵大娘见对方哑了,免不了得意,“你是长子,又已是这般年纪,也该给少败败家,多给你娘省省心了。说实在的,石家人,混成这样,你们呀,也太拉不下脸求人了。要是我,早就去永顺胡同那里去求……”

    刚说到这里,石大娘已经从赵大娘手里接了茶杯回来,板着脸张口就撵人“好了好了,三两就三两,我们石家的事,您就甭cāo)心了!”

    赵大娘口里嘟嘟哝哝地往外走,还说什么,“也就明天是三两,后儿个指不定什么价了……等再过个两三个月,怕是你卖房子卖地、卖儿卖女也还不上了,这可别怪我现在不提点你!”

    众人正在门口拉扯,突然门外有人招呼了一句“石大娘!”

    出声的是个年约四旬的汉子,一布衣,边跟了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正忽闪忽闪地望着石咏。石咏听自己娘应了一声,招呼一句,便知道这该是他们家租了前院的房客,方家父女。

    “正好今儿遇到个老乡,家里给小雁捎了点儿银钱,我就想把这一季的租子给付了。”姓方的大汉语调平平,仿佛根本没听说此前房东家里关于印子钱的纠纷。

    说着他就掏出了半锭银子,顺手递到石咏手里,“这是二两!”

    石大娘惊讶不已,说“二两……二两可是半年的租子……”

    “那就先租半年吧!”姓方的头也不抬,带着女儿方小雁径直往隔壁院子里去了。

    石咏手里接着那锭沉甸甸的白银,这是他在这这世上接到的头一笔“钱”。可是他心里没有半分愉悦。

    ——这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太难受了。

    他伸手把这二两银递给了石大娘,石大娘兀自还在为这从天而降的“解围”而惊讶不已,半晌才偏过头来望着赵氏,颤颤巍巍地说“你把借据还我,咱们两讫了吧……”

    当晚,石咏将母亲和婶娘都早早赶去休息了。他自己占了堂屋里那盏昏暗的油灯。

    取出那只成窑青花碗,石咏先将碎片拼起,察看一番损坏的况,然后取出一把借来的小钢锉,细细地将瓷片碎裂边缘挫出一圈浅浅的凹槽。

    室内只响着悉悉索索的锉刀声音,除此之外,十分安静。

    石咏心内也很安静。

    每当他面对需要修补的老器物时,就会这样,物我两忘,连自己人在哪里,处怎样的时空和逆境,都全然忘却了。

    待瓷片全部处理过,石咏又取了少许面粉,用细筛筛过,与生漆调在一起,用毛笔蘸了,细细填在缺口中,最后沿缺口将碎瓷粘合。那天砸碗的时候,这只碗的碗沿缺了小小一片,也教石咏小心地用漆慢慢地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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