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匠作处的房门,石咏很快便在一只抽屉里找到了他想要的工具:各种大小的改锥,平口的c十字的c六棱的外加不同大小的镊子,盛在一只长而扁平的漆面木盒里。
“这些就够了吗?”魏珠见石咏只取了这一只盒子,开口询问:“要不要多带些,回头若是落下了什么,可绝没有功夫再让你跑这一趟了!”
石咏点点头:“副总管放心,这个我省得。”
不过他又想起什么,对魏珠说:“魏副总管,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那具座钟真的只是发条上太紧因此停了,我准保给你修好。但是若是有什么别的缘故,或是曾被旁人动了什么手脚,我是没法儿保证在寅正之前给你修完的。回头该报修的,还是得往造办处报修!”
修复钟表这种精密又精美的文物,石咏并不算是太擅长,尤其是那种到点报时会奏乐会有人物出来活动的那种自鸣钟,以前他在研究院的时候只有站在一旁,看着师兄们动手的份儿。
然而眼下他需要“修理”的这一只自鸣钟,一来工艺并不复杂,二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松一松发条就行。石咏小时候喜欢动手,家里给他买的一只古典机械闹钟曾被他拆了装,装了拆过无数次,因此松发条对他来说实在不在话下。
可是石咏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小徐头一回给钟上发条,怎么就会上得太紧,以至于连钟都停了?
他这说的是大实话,可是“旁人动手脚”那几个字,却戳到了魏珠的痛处。这名御前近身服侍的副总管闻言冷了脸,一声不吭地紧紧盯着石咏,仿佛对方脸上长了花儿似的。
魏珠盯着石咏,石咏也不客气地望着他,这才忽然觉得,魏珠和小徐这对师徒,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此人身量与石咏差不多高,面白无须,但是面庞轮廓颇为阳刚,没有阴柔之气,只是这时他紧紧盯着石咏,眼光颇为阴鸷。石咏将小田小徐等人都当寻常少年看待,自然也将魏珠当正常人看待。见到魏珠盯着自己,石咏便平静地将双手一摊,说:“副总管,咱们要不要赶紧?这时间可不等人啊!”
魏珠登时将眼光一收,神情再度恢复那副冷静自持,平静无波的样子,当即带着石咏出了造办处,回身将门锁落了,两人循原路返回,穿过隆宗门,回到乾清宫侧小书房。
小徐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心里怕是早已慌了。见到魏珠带着石咏回来,快步迎上去,轻声问:“师父,可是得了?”
魏珠不愿把话说满凭空安慰,只伸手拍了拍小徐的肩,示意他不要打扰石咏。
石咏这会儿却已经完全顾不上魏珠师徒两个了,他来到那具自鸣钟跟前,小心翼翼地将座钟捧起,将底座下面的机关都露出来。
这只铜鎏金四象驼钟面的插屏式双面自鸣钟,上发条处和各式机关都置在钟座底面。石咏要将整只钟面平放躺倒下来,又怕损坏了铜鎏金的座钟上精致的葡萄花叶装饰,当下别过头,四下里寻找能够垫一垫的东西。
魏珠反应极快,见石咏托着钟座不敢撒手,他立即就递上了一条丝质的帕子,然后又去寻了极软的织锦软垫,递给石咏,石咏谢了一句,接过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座钟整个儿放倒下来。
他早先看过一眼,就记得这只座钟底下的机关都是封在一面镀金铜板后面,而铜板则以非常细小的铜鎏金十字螺钉封着。石咏一伸手,从“工具盒”里挑了一只合适的改锥,小心翼翼地将四枚螺钉旋开,轻轻取下,再取了一柄镊子,持着轻轻一揿,那片铜板立即翘起一边,石咏顺利地将这片铜板取下,冲座钟内部定定地看了片刻,说:“确实就是发条上得太紧,放心吧,能修的!”
他这话说出口,身后的魏珠与小徐都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小徐之前似乎怕得紧,此刻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眼圈却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