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双人房的房间里,我第一件事就是告诫老枪,不准洗澡。万一要是膏药被一不小心搓掉了,怕又出什么新变故。
老枪有些不以为意,嘟囔了一句:“老子三个月不洗澡都没问题,多大个事,我还以为你要抢我鸡蛋呢。”
我没空搭理这无赖,迅速脱了身上的衣服钻进洗手间。昨天做膏药时残留下来的恶臭还未清除。我打定主意不用光酒店里的沐浴露誓不罢休。
一小时后,我仔细闻了闻全身浓烈的沐浴露香气,比较满意。抬眼一看,只见老枪鞋也没脱,四仰八叉地躺在单人床上睡着了。我一手捂着鼻子,帮他脱了鞋,他娘的一股羊骚味,幸好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比我的耐臭性更高,不然非得背过气去。胡乱给他掩了一层被子,最后才在另一边的单人床上重重躺下,点了根烟,靠在床头。不知怎么地,烟雾缭绕中就想起了大伯这个人。
印象里,大伯除了教我做膏药的时候像个夜叉之外,其余时候还是挺和蔼可亲的。他今年也六十了,孤苦伶仃一个人,身边也没有一个人照顾着。
记得二十岁那会儿,年底我回家过年,大年三十的下午,有一个乡亲摔断了腿,家人来请他去接骨,当时我们爷俩正坐在屋里和面包饺子,他二话不说洗了手就去了。折腾到夜里八点多才回来。那天我问他,”大伯你手艺这么好,为啥不去镇上开个诊所?总比守祠堂要好。”
他当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说:“你爹去了以后,我的确在镇上开了个诊所。可是当时谁家也不富裕,看完了病,就这么一两块钱的药费也只能欠着。这个人说等家里卖了鸡就回来交药费,那个人又说先欠着,等家里杀了猪再补上。我也不能因为人家没钱就不给抓药了吧?家里没余钱我也理解,可俩月后我一算,不仅一分钱没赚,反而还赔了不少。只好关门大吉。”
大伯很少和我提及他的往事。他这样的回答,我觉得特别有趣,忙追问道:“那他们欠你的医药费还上了吗?”
大伯眉毛一挑,斩钉截铁地答道:“那肯定还了啊,欠啥钱也不能欠医生的钱,乡亲们这点信用还是有的。不过后来我却是淡了给人看病的心思,要是找到家里来,我也不好推辞,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这人呐,做人不能啥事都向钱看,你要是把钱看重了,也就把自己看轻了。”
当时我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当年他的许多教诲,现在回忆起来,话里行间充斥着不少人生的真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讪笑了一声,自己终究还是俗人一个,满脑子都是赚钱发财的念头。做不到像他们那个年代的人一样,张嘴就是大家,闭口就是奉献。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坐上了最早一班去无极的车,到地方后又辗转了一个多小时,临近午饭的时候,终于是看见了祠堂门口那副老石磨。
据族谱记载,祖祠建于康熙年间,在道光帝那会儿毁于八国联军战火,那时候村里还有几家大户,所以很快就重新盖了起来。但没过多少年又遭了匪患,土匪进村的时候,当时守祠堂的老人讲祖宗牌位放进坛子里,埋在了粪坑底下有幸逃过一劫。而自己却在烈火中与祖祠一起,化成了飞灰。建国之后,有一次清塘清淤活动的时候,这才偶然发现埋在粪坑下面的祖宗牌位,从那次匪患中活下来的村民们齐心协力,再次重建了祠堂,请回了祖宗牌位。
小时候,祠堂是最热闹的。无论是什么红白喜事,村民大会,都是在祠堂门口的空地上举行。后来村长还会请人晚上来放电影,只是次数不多罢了。
走进祠堂,看见有个大娘踩在梯子上,正在拭擦神台上的牌位。听到我和老枪进门的声音,回过头来问,你们找谁?
这大娘有些面熟,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是谁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