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从姑苏当铺里收上来的死当,同批来的还有家用的牙雕屏风、羊脂玉的纸镇等等,显然是书香世家的雅物,都是从一个爱逛窑子的破落户手里收上来的,来历也明明白白,都是他家里的东西。
“若真是他家的,为何苗人不去姑苏找这个败家子拿?总比在官道上对镖行下手更容易些吧?”苏白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带着手套,细细的端详着这块蜜蜡。
本朝太祖雅好青翡白玉,上行下效,故而好玉一方难求,像蜜蜡这等宝石,便往往做不出什么好价钱来。所以,在这批红货里,这块蜜蜡也算是很不起眼的一幢物事,根本什么人在意。
范渔盯着那蜜蜡,皱眉想了想,走近几步,低声对苏白石说道:“少镖头,这东西在下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苏白石闻听这话,登时站了起来,将这块蜜蜡递向了范渔。
这块蜜蜡极为温润,在苏白石的手里熠熠的闪着光。范渔却是不敢用手接,也是从腰囊里抻出张麂皮趁着,又戴上了鹿皮手套,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果然…..“他回头看了一眼,肯定的说道:“这是虫珀,不是蜜蜡。”
“虫珀?怎么可能?”周围的几人顿时喊了起来:“是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啊,你个穷酸真的能分清蜜蜡跟琥珀吗?”底下纷纷传来嗤笑的声音。
并没有搭理这些话语,范渔看向苏白石,低声的又说了几句,苏白石先是皱眉,而后终于是点了下头。
于是,范渔便用麂皮把整个蜜蜡包好,用绳子扎住口,手里微微一用力,只听得几声细碎的声响,竟然把这蜜蜡生生捏碎了!
周围的人看到了,均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只见范渔将麂皮打开,抖落了里头的碎屑,露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剔透的褐色宝石来。
果然是琥珀!
这块琥珀正中,镶嵌着一只扭曲的虫豸,看摸样决然不似善类,斑纹扭曲,爪牙狰狞,像是天牛一属,两根长长的触须,伸长着,却是一直贴到了琥珀的表皮上。
这便是虫珀。
一旁的莫腾正准备伸手接过,却被范渔一个转身闪过,他正要发作,却听范渔说道:“莫师傅小心,这虫是活的,万望你戴上手套才能拿住。”
“活的?”连方才想伸手接过的苏白石都是一惊,这虫珀里的虫子,怎么能是活的?
“这是什么虫豸?“莫腾上前一步,细细的打量着这琥珀。
“在下曾在巴蜀之地游学,听人讲过这种叫虫珀的物事。原是琥珀形成时的虫豸被困入其中,只是这虫豸本身都是异种,又或是未能全部封住,便有这些异种虫豸化出胶来,形成外壳封住琥珀,变得跟寻常的蜜蜡绝无二样。道听途说也罢,人说这样的外壳就好似棺材,封住琥珀和虫豸,乃是为了保留这虫豸的一线生机,故而这些虫珀若是有这层蜜蜡,泰半里头困住的是凶猛又长寿的异种,更有可能是活的,所以大家务必要谨慎。“范渔平日里话并不多,但此刻侃侃而谈,倒不像是镖行中的武人,反而像是教书的先生一般,传道授业,风度翩翩。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苏白石这时绝不吝惜自己的称赞,镖局中有人有如此的眼光见识,的确是极有光彩的事情,更何况,若是确认了这物事是黑苗要的东西,交出去也算是脱了干系,省得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会遇到什么不测。
”只是现下如何处置这虫珀?“鼎叔问了一句,却是人老胆虚,对上这种神怪之属的东西,谁也不敢太靠前。
“原样用蜂蜡封起来就是,不妨事。“范渔将虫珀还给了苏白石,抖了抖麂皮,褪下手套,这才稳稳当当的坐下,拿起茶盅喝了一口。
此时的他,才显出几分读书人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