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伯爵之子——一个更加具有耻辱意味的称号。也许在其他人看来,我是一个幸运到了极点的人,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是世界上最悲惨的哪一类人,完全失去了目标,再也没有了前进的动力。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在父亲死后继承他的宝座,这是国家赋予我的“神圣”权利。但是我的内心却无法接受这一切。这也就不难以得出我为什么喜欢接近墓地。因为躺在这里的所有人,无论他们之前的身份是什么,是女人?是男人?是妓女?是战士?这些都无关紧要,在这里他们与我有着平等的身份,那就是“死人”。我不是确切的死人,我是形而上的死人,我是没有了精神寄托,没有了前进动力,没有未来希望的——死人。
此刻我坐在这里,就像他们这些不知因何而死,又因何而被葬在这里的人一样,有着共同的语言,共同的地位。
我观察了一个有一个坟墓的墓碑,对上面刻着的生平事迹有着突发奇想般的兴致。我一个一个阅读它们,并从中得到我想要得到,或者本来不想得到,突然间又想要知道的事情。
如果一个墓碑是用大理石做成的,那么它的主人必定生前高贵,如果一个人的墓碑是用普通的木头做的,那么它的主人生前必定卑微——但我在这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至少他们躺倒在棺材里的状态是一样的。父亲总认为我持有对阶级的偏见,认为我是一个歧视弱小的人,但是他在这一点上是完全错误的,自从被那次鞭笞过后,这种想法就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毕竟“废物”一词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烙在我的心中一样,是我不得不对“人”这一种东西存在的价值有着更强烈的思考,我认为这是完全无用的做法,当然,其他人也是。
我看了一个淳朴的农民的坟墓——他是今年月底才被下葬的,由于信奉新教,所以被允许葬在此处。他的墓碑上仅仅有一行小字:忠诚的信徒,负责的丈夫。
我不确定自己能对这行文字进行什么样的解读,只是猜想,他或许有一个十分美满的家庭,每天早起耕作,日落带荷而归,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孩子在等待着他一起共进晚餐。他们在晚餐之前像新神祈祷,为了下一年的丰收而忠诚向神父上贡
我想了很多,直到后来偶然的情况下问起忠诚的老管家埃罗,他告诉我,那是一个悲惨的人,他没有太多的积蓄,所以承担不了妻子的医药费。他只能向神父祈祷,把剩余的积蓄全部投入其中,以祈求获得神的帮助,但是神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他的妻子在病痛的折磨下死去。他并没有孩子。于是我又明白了,他是“忠诚的信徒,负责的丈夫”的含义,这只是旁人随意的一句评判而已,道出的只是他痛苦的末路。更加讽刺的是,他的妻子受到病痛折磨,被认为是肮脏的存在,所以无法葬在墓园,最后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灰烬随风飘散在空气之中。这个男人死于衰老,不,是死于被迫的衰老。
那段时间,我对世上一些东西格外敏感,我不再允许任何神职人员在我的眼前走过,甚至抽出自己的皮带向他们甩去。我再次暴躁如雷,惹得其他人都不敢接近我。所以我在父亲眼里的评价越来越低,直到他宣布不再把伯爵之位传给我。直到他亲自前往十二人议会的时候,还特地写下遗嘱:将伯爵之位传与吾之侄。
老实说,那是我特别落魄的一天,但同时也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在那一天,我出了城,感觉到了自由的气息。
我的弟弟,我父亲的侄子库密,微笑地看着我,在我看来那实在是居高临下的一种姿态。当我坐上略带臭味的牛车的时候,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表情中带有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不该坐这样的车子,这玷污了你的身份。”
“我喜欢这样,至少现在如此。”
我挥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