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微雨蒙蒙。
夏晨对灵方山公墓并不陌生,他读的那所大学与公墓只隔着一条马路。
毕业后的张石做过几份工作都不满意,后来在公墓旁边租了个小门面卖水果。夏晨从老家重回苏市的最初几个月,就是与张石一起住在公墓旁的出租屋。
去年夏天,公司搬家,夏晨跟着搬到了现在的香石花园。张石在他搬走后没多久,也退了房子回老家卖房子去了。
夏晨转头看了看张石曾经卖水果的小铺子,可是灯光太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想来铺子早就租出去了,不知道现在是卖什么的。
又从几家熟悉的铺子面前走过,夏晨跟着年轻人来到那段僻静小路。
小路两边围着铁丝栅栏,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爬藤,即使最晴朗的天气,这条路上也见不到半点阳光。
夏晨曾经在旁边住了大半年,但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年轻人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小路尽头。
“嘎吱!”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昏黄的灯光一下子从屋里流出来。
年轻人回头看了夏晨一眼,抬脚走进去。
夏晨狠狠咽了口水,紧张也好,恐惧也好,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路尽头。
“进来吧!”
很熟悉的声音,是第四次听到了。
夏晨握了握拳头,抬脚迈过高高的黑色门槛,整个人一下子站到昏黄的灯光之下。
屋子很小,正中摆放着一张老木桌子,桌上放着一只黑陶壶和三只黑陶碗。桌子周围只有一张老木椅子。一张老木床紧贴里面的墙,床上躺着一个脸色灰白的人。
那躺着的人,正看着他!
如果不算夜里见到的那个背影,这是夏晨第三次见到大雷。
第一次,大雷在他眼中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次,大雷的脸色很白,是苍白的白!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大雷,像个死人!
身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背对着二人站在窗前,逆着光的那张面孔,布满灰尘的窗户玻璃上反射出一个看不出五官的模糊面孔。
夏晨望着床上的大雷,问:“她在哪?”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眼睛又开始干痒起来。
大雷看着那双渐渐泛红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从浅红一点一点变成血红色。
夏晨也在看着那张灰白的脸,握拳的手在发抖,身体也在颤抖,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他抿了抿嘴,又问:“跟她有什么关系?”
“跟她无关。”
大雷徐徐说道:“他们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把你牵扯进来。”
夏晨沉默,他没问他们是谁,只是说:“如果我参与进来了,她是不是就会没事?”
大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始终平静的看着他。
站在窗前的年轻人说了一个字:“是。”
夏晨再次抿了抿嘴,缓缓低头看着脚下斑驳沧桑的地面。
话说开了之后,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与她有任何交集,即使重回苏市之后,他与她见过几面,即使至今他也忘不掉。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就像他对他。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她对他。
喜欢,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
人心是善变的,偏又倔强的厉害。
夏晨觉得自己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旧梦,一个他以为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触及的旧梦,即使以后她当真喜欢上了他。可今天,有人将她当做筹码逼他踏进火坑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筹码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他甚至,不曾有过半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