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是个好地方, 依山傍水冬暖夏凉,甄文君回到此地正是春风和煦之时, 这儿的花总比别的地方早开一些时日。
听说刚刚修建好了水道, 两岸种满了徘徊花, 甄文君特意叫来一艘船, 不紧不慢独自坐船入城。
绿波荡漾繁华入眼,离博陵城门还有二里地, 宽敞的水道便已经能够容纳三艘船并排前行。
和博陵城外相比, 越是靠近城内映入眼中的色彩便越艳丽。两岸徘徊花红似火焰,花叶扶疏万木竟秀,凉风拂面带来阵阵清香,让暖阳之下的甄文君忍不住闭上眼睛, 享受这份惬意。
船夫用平苍本地话和迎面而来的另一个船夫大声说着什么,擦肩而过时一阵爽朗的笑声。
后背的痛让甄文君无法久坐,斜斜地卧在船舱中笑问船夫:“足下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么?”
船夫道:“好事,自然是好事!过些日子又会有些胡子运香料来博陵卖, 到时候肯定会租咱们的船,贵人可猜得出这一趟下来我能赚多少银子?”
甄文君还真猜不出具体的数目, 极感兴趣地问他。船夫伸出五根手指,嘴几乎咧到耳根。
“五十两?”甄文君惊讶不已。
船夫将五指翻了一面,得意之情更甚。
“嚯。”甄文君比了个大拇指,“一百两, 得是足下好几年的收入了吧。”
“若是只算撑船的话, 的确是。比如贵人这一趟我收五文钱, 得起早贪黑撑两万次才能赚足一百两。虽然这一百两是整个船队的收入,到我手中呢只有二十两,不过也足够啦。我非常满足了!明年我家小子和女儿都要到读书识字的年纪了,我得多赚钱点银子供他们好好读书。十年之后说不定也能金榜题名,为我们家扬眉吐气!”
甄文君听他自称“我”,不免感慨。
二十两银子,聿室尚在时,即便是汝宁的百姓也需要赚一整年才能赚到这个数。
船越行越深,交了符牌进入城中。
过了一个桥洞之后水道豁然开阔。
一艘艘装满货物的船和叫卖声同一时间充入她的耳中,竟是一条水上市集?
甄文君坐不住,站到船头往远处张望。
水上集市热闹非凡,但所有商船排列整齐,甚至连船头都极少有向外倾斜挡住道路的。上千艘船停驻在此,生意繁忙次序井然,甄文君所坐的船从中顺利经过,没有任何耽误。
甄文君才多久没回博陵,这座城市又有了大变化。她问船夫,船夫笑道:“当然要保持次序,谁的船胡乱停靠可是要挨板子也要罚银子的。”
“哦?不觉得令律太严酷了么?”
船夫回头仔细地看了甄文君一番:“贵人面相不凡,不会是中枢里的高官来考验我们小老百姓的吧?其实直说又如何?如今大苍天子是平苍土生土长的,对平苍百姓已经很照顾了。可是规矩要有,令律更要遵守,不然还像前朝那样成天乱战,受苦的还不是百姓?别人怎样想我不知道也管不着,但我就是这样,比起打仗比起有个糊涂皇帝在头上压着,我更喜欢现在天子的治国法子。”
甄文君听罢忍不住笑:“放心,我不是来考验你的,不用故意说那么多天子的好话。”
船夫神色一肃:“不管贵人是不是,我是真心的。赋税少赚得多,口袋里有银子了,大家惦记的是自己的好日子,谁还想打仗谁还想造一反呢?”
甄文君登岸时夕阳西斜,想来步阶和返回博陵的将士们已经在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
她沿着河岸信步,发现无论从哪条路走都能走向最繁华的西市。
这是座拥有奇特魅力的城池。甄文君去过很多地方见过不同国家不同风格的地方,只有博陵的美是让她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