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高台之前,眼见八十一级石阶直通台顶,两旁凿刻而出一副对联,正是李白论诗名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高台之上玉砖铺地,平整开阔,由其正中起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须走出四十九步,方能及至边缘。高台北侧放有一场长两短三架书案,除却长案乃由授业先生所居,右首短案曾是慕容诗少时所用,另外一架便是花城雨当年伴读之处。
慕容诗此际重登天饰台,年少往事瞬间浮现脑海,忆起曾与花城雨在此背书受罚,想到两人对诗作乐之日,不禁慨叹过往种种恍如隔世,今已尽被头上帝王冠冕压下,渐渐坠入脑中最难触及之所。
慕容诗意绪纷乱之间,初见情景最先分明起来。
总角嬉闹的彼时,初春飞雪片片落下,化在肩头与脸颊,渐将手中书本打湿。慕容诗一路跑上高台,直教身后打伞宫女追之不及,沿途不住呼喊,而她顾自于这高台开阔之处,雪如玉屑之时,寻得片刻自在随心。
“絮儿,过来。”
慕容诗闻声转过头去,只见父亲手持一柄大伞站在远方,一位学士怀抱书本立于其后,身侧有一宫女为其撑伞避雪。此外还有一个男孩,穿着羊皮白袄,紧靠在父亲身边,受庇于父亲大伞之下。
慕容诗旋即跑了过去,亦是挤在父亲身旁,上下打量着那个男孩,但见其眉清目秀,肤色白皙,身子较为单薄,直如女孩一般。男孩让她看得很不自在,于是将头别向一旁。
慕容宏歌说道:“絮儿,此人便是为父给你选的伴读,丞相府中公子,花城雨。”
慕容诗闻言又看了男孩一眼,“此人便是那个乘云驾雨之子?看着倒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花城雨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乘云驾雨’之说不过仅是一时戏言,在下本就凡人一个,当然入不了公主法眼。”
“父皇你听,他连你御口所说‘乘云驾雨’四字,都敢斥为怪力乱神,当真好大胆子。”慕容诗摇着其父手臂说道,“竟将天子金口称作戏言,父皇还不快快治他忤逆之罪。”
花城雨忘了其名得自慕容宏歌,此时都闻慕容诗以此告状,当下大惊失色,正欲辩解,却听慕容宏歌出言斥道:“絮儿不得胡闹。城雨所言乃是君子之道,你怎能够依仗皇权,平白欺压于他。今后你二人便在这天饰台上读书,朕已吩咐先生,对你二人务必严苛,但有过错只管责打,你可不许跟朕告状。”
“父皇真是狠心。”慕容诗直将舌头一吐,“读书本就比不得骑马打猎来得痛快,还非要选这么一个风吹日晒之处,根本就是成心要让絮儿受苦,一点也不疼爱女儿。”
“你这丫头平日便和男孩一般,一疯起来简直没有边际,若不多读些书,好生吃点苦头,怎能收拾你这心性。想你封号乃是吟絮公主,若是诗词文赋一概不会,岂不平白给人笑话,不如这就给你改了,唤作‘掀瓦公主’为好。”
眼见慕容诗赌气默不做声,慕容宏歌便让宫女撑伞,并引二人各往书桌就坐,而后径自回身,折返御书房处理政务。
慕容诗与花城雨各自归坐,待那先生授业传道。慕容诗见花城雨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副少年老成之貌,故而未待先生开口。先行扬声说道:“十方世界,不顾左右唯进退者,实乃竖子。”
花城雨头也未回,略一思索,当即对道:“乾坤,无心沉浮自俯仰兮,方是高人。”
慕容诗听他对得工整,心中一奇,暗道此子果有文采,却听先生怒道:“经史私塾岂是你二人斗嘴之所,胸中未有点墨,也学旁人吟诗作对,就不怕会贻笑大方吗?老臣既受陛下嘱托,便有管教尔等之责,如今吟絮公主犯错在先,当受戒尺四十,花城雨事出有因,则受二十可矣。”
慕容诗见花城雨起身欲语,直道他因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