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屋出来,我和贺玄雅沿着背山高低不平的石头路,艰难地爬到西坡北面的山梁。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世外桃源般的西坡。
贺玄雅看着这片美丽的山坡,说道:“这儿可真好,这是什么地方?”
“西坡。”我回答道。
贺玄雅看了我一眼,说:“听伟龙说,你们经常到西坡玩。我一直不明白,西坡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今天看看,真觉得这是个天然的乐园。”
我说:“那以后你跟我们一起来玩。”
贺玄雅看了我一眼,说:“哪儿有女生满山野的。”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指了指坡下,说:“下面有条小溪,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她没作声。
我先跳跃着往西坡下走,她在后面跟了下来。
溪水边,铺满了绿茵茵的青草,青草之上,狼毒花像疯了似的疯狂开放。
“这花真好看。”贺玄雅说。
“我们经常用它编草帽带。”我说着随后扯了两把花,为贺玄雅编了一个花环。
“你带上看看。”
贺玄雅接过花环,戴在头上,说:“好看吗?”
我看了看她说:“好看。”
她听完却低下了头,脸上一抹绯红。
我也顿时觉得羞惭难当。因为我本意是说花环,可看了她的样子,我就感觉我刚才是在说人。
正在尴尬当中,我听到小西山顶上有奇怪的叫声传来。
我和贺玄雅一起抬起了头。
我看到有个人在朝我们招手。
仔细一看,原来是智勇。
我这才知道刚才的怪叫是智勇发出的。他因为是聋哑人,说不出话,和别人当面交流的时候,主要是用手势配合咿咿呀呀的声音;远处和人打招呼时,就从嗓子眼发出一种奇怪的叫声。这种叫声就像抓住鸡脖子时鸡发出来的声音。第一次听到的人可能会被吓一跳。
我也向智勇招了招手,他赶着一群羊往山那边去了。这些羊,是他和他娘的唯一生活来源。
贺玄雅看着小西山的方向,目光开始呆滞起来,她顺势坐在西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我在离她两米远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下。
为了打破尴尬局面,我说:“小雅姐,你刚才和神仙阿婆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贺玄雅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你想听我昨晚做的梦吗?”
我说:“想听啊。”
贺玄雅脸上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开始,我感觉我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虚空之中,我觉得我就是黑暗本身,就是虚空本身,因为我根本无法确认自我的存在,仿佛只有意念在宇宙间飘荡。我想睁眼看,但是睁不开眼,或许本来就是睁着眼,但眼中除了黑暗和虚空没有别的。我想静心聆听,可是我听到的只是我自己的心声,或许那心声本就来自黑暗和虚空。我想大喊,可我的喊声还没发出,就被黑暗和虚空所吞噬,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口舌去大喊。我想动,但我无法动,或许我根本无法觉察到自己的动,又或许黑暗和虚空之中压根儿就没有动和静的区分。我像被禁锢的囚徒,像被冻结在冰层中的鱼。彻彻底底的绝望和无穷无尽的恐惧在腐蚀着我的意识,我分不清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我也分不清我急切渴望的是生还是死。痛苦,无法描述的痛苦,永无止境的痛苦。这种痛苦足可以摧毁一切伟大的意志力。”
贺玄雅说着又开始痛苦地哭泣。
我能理解她的痛苦和煎熬,但我无法体会。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我经历了从时间的起始到时间终结的整个周期——猛然间,我向黑暗和虚空的深处坠去,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