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回来了。”从厅内缓缓走出一个少女,对薛景喻极为谦恭地做了个揖,微笑着吩咐道:“霜儿,去给侯爷准备午膳。”
李九歌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少女,一身青绿色水月荷花锈纱长裙,发丝高挑地绾起,一只镂空雕花玉簪浸在花髻之中,如凝脂般细滑的皮肤略施粉黛,手中轻捏一方月白丝绢。举止端庄典雅,步调轻缓灵动。
听见了声音后,又陆续走出来了几个丫鬟和下人,纷纷低下身子,有礼地迎接主子。
包括那个名叫霜儿的丫鬟。
“啪嗒”一声,花瓶碎了。
霜儿瞪大了双眼,无比惊愕地看着李九歌,颤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霜儿,你怎么搞的,一只花瓶都拿不稳?”身穿青绿色衣裙的少女责怪道,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旁面若寒冰薛景喻,立马对着霜儿指派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这些碎片都清理干净了。”
霜儿收回自己惊恐的目光,神情却依旧有些恍恍惚惚,慌里慌张地答道:“哦哦是。”
薛景喻并未在意和计较下人的过失,稍稍移动一步,对着那个绿衣女子交托道:“彩蝶,带她去换一身衣裳,以后梨园的杂事就交给她了。”
“是。”被唤作彩蝶的女子轻声应答。随后抬起头上下微微打量了一番李九歌,似乎有些不情愿地皱了下眉,却又迫于命令,勉强朝她一笑:“你跟我来吧。”
当然,这些细小到近乎尘粒的表情全都被李九歌敏捷而准确扑捉到了。
彩蝶将李九歌带到一间房里,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几件衣物,她随意地往地上一丢,努努嘴,道:“诺,把衣服换了,然后快点出来。”
态度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房间里只剩下李九歌一个人,她俯身默默捡起地上的衣物,展开袖子抖了抖上面聚集的灰尘。这衣裳宽松破旧,衣边处早已被洗涤得松懈垮落,看样子应该是别人穿剩下不要的。
孩子不发一言地穿好衣服,把过长的衣袖和裤脚轻轻挽起,推开了房门。
彩蝶站在门口等着她,看她出来后,眉头轻轻一挑,冷笑道:“你动作倒挺快。”
李九歌跟随她来到梨园,这院子不大,周围空落落的,只有四面敦厚的围墙和一间低矮简陋的瓦房。窄小的房檐上斑迹驳驳,旁边架着一只歪歪斜斜的木梯子,足以看出年代的久远和做工的粗糙。
枯槁的败叶洒满一地,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清扫过的,萧瑟的残风卷起地上密集的落叶,交织成一幅冗长凋零的画卷,
她又把李九歌领到梨园的一处角落,端来满满一木盆的衣服,说:“在天黑之前,把这些脏衣服洗了。”边说还边用脚踢了两下木盆。
彩蝶交代完便扭头离开,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补充道:“哦对了,侯爷有规,洗不完不许吃饭。”
孩子冷冷地看着彩蝶,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独自去打了一盆水,搬过板凳坐下,认真地洗起衣服。
脏衣服堆积得像一座山,李九歌甚至有那一瞬间都在怀疑这木盆是不是一个无底洞,总会有无穷无尽的衣服从盆里源源不断地冒出。
天黑了,梨园中鸦没雀静,寂若无人。孩子依然佝身坐在板凳上,小心地搓洗着盆子里脏乱的衣物。皎洁的月光透过高高的围墙照射在孩子身上,竟映衬出几分荒芜凄凉。
这块地方过于偏僻,像是已经被人遗忘的天涯一角,自然是没人会记得还有个孩子待在这里洗衣服。
太久没吃过东西了,仿佛有一阵好闻的饭菜香从远处飘来,孩子无奈地伸手捂住咕咕直叫的肚子。
片刻后,继续把手伸进冰凉的水里,直至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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