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秋总是来得恰到时宜,每到每年的七八月份就开始下起淅沥沥的小雨,浸透骨髓的冰凉像从心底里生出来,让人厌恶,还有些惧怕。
一直要到真正的寒冬来临前,这种穿透力极强的阴冷才会逐渐被干燥的寒冬所替代,秋季特有的耐寒栾柏紫杉等树木在这萧瑟的西风中昂然矗立,丝毫没有难捱的凋零感,小雨不间断的下着,路边的行人俱都裹紧了衣衫,低着头,缩着脖子,仿佛这样,就能够阻挡那无处不在的凉意。
道旁淤积着雨水,飞驰而过的车驾溅起带着泥点的污水,旁人躲避不及被溅到身上,伸着脖子刚想骂上几句,但看清楚那车驾上的家徽后,又更加努力的缩起了脖颈,生怕被人看见他刚才的作为,为自己带来灾祸。
宣武国迁移新都稷央城已经二十年,经过二十年的时光,这里已经潜移默化的成为宣武国每个人心中的圣都和信仰,曾经国破家亡的疼痛和耻辱在时间的冲刷下,似乎已经慢慢抚平,逐渐在脑海中遗忘,也许对于百姓们来说,国破固然让人愤怒惶恐,家亡才真正让人哀伤。
站在这个帝都中最高的建筑上,帝都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波涛海浪般连绵的拱形c圆顶c尖顶建筑错落有致,这是宣武国特有的地标建筑风格。
矗立着宣武大帝的青铜像,刻画着燃戈武神的雕塑,昭示着宣武国迁徙新都后百年来的昌盛强大。帝宫中直入苍穹的石柱上悬挂着宣武旗帜,昭示着曾经那个万军中隳突纵横的君王,暴怒的人王击败一切不愿臣服的敌人,在乱世中建立起流传数千年的帝业。
远处巨大的圆形转轮在巨力武士的推动下缓缓运转,转轮上精确的雕刻着时刻表,犹如利剑的指针精准的落在酉时的位置。
华灯初上,暮色下的稷央城被昏暗的天幕笼罩,渲染成墨色的云层低垂,悄然隐入天际。城中的灯光逐个亮起,稷央城又明亮起来,这个夜夜笙歌的帝国,开始了宣武大帝都新一夜的梦华欢场。
一个清高嘹亮的声音宣读着宣武国近几十年的历史纪要。
新历二十年,令宣武国自上而下都感觉到倾覆之危的宣武之殇已经过去多年,那种天高地阔却无路可退的绝望让所有宣武士族迄今回想起来依然不寒而栗。
宣武帝国历六千年,被驱逐了整整六千年的魔之魇,借着千年一次的暗月之蚀掩盖踪迹,终于跨过宣武云氏世代镇守的幕湮峰,沿着六千年前被驱逐的路线,悄然回到了这片故土。
幕湮峰下镇守的云氏族人发现魔魇族踪迹后连发十二道急令请求帝都遣兵支援,时任总揽帝政大权的国相蔺文恭却迟迟不许发兵。
谁也没有想到,这次不同以往的小股野兵,铺天盖地的魔之魇们倾巢而出,云氏似乎也有了预感,召回所有在外的族人,回到云家在昆梧峰上的祖地——云浮殿,据险以守。
果然只用了十年时间,魔魇族就攻到了帝都城外,偌大的宣武国就此开始土崩瓦解,帝国各处烽烟四起,雄主割据自立。自帝无界城一战,百万宣武战士被缴械后坑杀,天下震惊,既震惊于魔魇族的残暴,也震惊于宣武当权者的无能,称霸六千年的宣武帝国,像被打碎了脊梁骨的雄狮,再也无力咆哮。
宣武帝王的血脉不得不离开了世代居住的帝无界城,逃离到了凛风河以西,建立新的帝国。
大胜之后,魔魇族在幽州c洛州宣布建国,国号泠月。魔魇族之强,天下皆惧,各方势力共议之下,齐聚潋月圣城,欲趁着泠月国建国未稳之际合各族之力将魔魇族赶出幕湮峰外,再次驱逐到荒外鬼州,但是在决战前夕,不知什么原因各族联军一夜之间尽撤,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驱逐魔魇族的想法。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仅仅用了十数年时间就让称霸这片大陆六千年多的宣武国土崩瓦解的种族,